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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他知道花尽雪的哥哥一定会来,时月风果然循着皇帝的指点,神色不善地找到他,“你意欲何为?”
涂山兄妹一个德行,他在他们眼里,从来都是恶人。
“找你帮忙。”
时月风听他说完,脸色很复杂,“这是死罪……”
“我会偿命。”他波澜不惊地抬眼,“我死后,你负责把他接去涂山。”
时月风看上去困惑至极,“你是为谁而死?”
是啊,他是为谁而死呢。
不是花尽雪,不是皇帝,更不是那个小孩子,他是为了完成她的托付而死吗?似乎也不是。李广分明记得,一开始,他只是想完成她的托付,明知她再不会看到,他还是抱着那个可笑的念头,想证明自己才是更值得的人。
可是,这个他曾想置之于死地的皇帝,却让他从看客成为局中人。
一次又一次,皇帝的所作所为,让他看到先帝的懦弱。什么宗庙子嗣,什么君不由己,统统是借口,是谎言,古来帝王不计其数,美人与皇权的爱恨情仇从未止息,他以为君王必然有值得原谅的苦衷,却原来,只是不计其数的借口,不计其数的谎言。
花尽雪的夫君,分明是个病弱的凡人,就算是皇帝,也不是那种强横的暴君,朝臣给了他无数的不得已,可是,偏偏就是这个看起来好说话的皇帝,为了皇后而空置六宫,岁月喧嚣,从不妥协。
原来,皇帝也是可以毫无保留地捧出心来,有始有终爱一个人的。
她本该被这样好好对待。
她本该,过得幸福。
安喜宫殿顶的夜风清冷,李广却觉得直入心肺一般痛快,他终于明白自己是为谁而死了,他是为自己而死。
他成全皇帝,是因为他不想让花尽雪的余生太过痛苦,与托付无关,只是因为皇帝真切地爱着她,而他懂得那种感受。
心有所爱,则愿他人皆能爱其所爱,不欲别离,则愿天下皆可团圆相守。
也许,皇帝这句话,他比花尽雪先一步明白了。
李广给自己想了一个别致的死法,他决定说出这一生,只此一次的谎言。
他低头,看着空寂数年的庭院,依稀是疏梅筛月,故人来归,“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真的。”
和风就月地躺下,李广看见墨蓝的天,莫名地,他想起九月十五那夜,他也是这样躺在这里出神,忽然有一盏孔明灯,从他眼前飘飘荡荡地飞过,其上,他看见皇帝龙翔凤舞的墨迹。
“直到他生亦相觅。”
☆、容兮遂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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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十一年十二月,以清宁宫灾,颁罪己诏,大赦天下。
皇帝的罪己诏,甚至比登基诏书还要长,可见其痛改前非的决心。朝臣皆知,皇帝在登基初年,宵衣旰食,勤勉无休,而从第八年起,逐渐闲居后宫,放权于内阁六部,如今赶在年末颁下这样长的诏书,意味着新年将是万象更新,励精图治的一年,于是无不额手相庆。
虽然朱祐樘已和她说过此事,可是梦尘醒来,瞧见身侧空空的床榻,还是难免惆怅,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擅夕”的年岁——只有将晚歇息的时候,才能看见帝王回到乾清宫。
而小照一年年长大,身为东宫太子,对于他的约束和要求也越来越多,平日待在文华殿读书学礼,尽管很可能是入耳不入心,但至少身在前朝,不能躲在后宫上蹿下跳,梦尘骤然觉得乾清宫变得冷清不少。
唯一算是有所收获的,就是她在半年里,终于拟定了给小郎君的生辰礼物,或者说,定情信物。她在金陵坊间混了几年,也知道人间女子给郎君的所谓信物,要么是帕子香囊绣鞋一类的闺房之物,要么是郎君急缺的某件风雅之物,譬如某姑娘掏出压箱底的钱,辗转托人买到了名家的孤本诗稿,譬如某姑娘倾情一舞,换得恩客价值千金的扇面,譬如某姑娘遍寻匠人,打造出一枚行止有声的玉饰。
朱祐樘是严格按照明君标准培养长大的,在苛刻且寡爱的环境里,虽有胡作非为的念头,行止上却从无逾矩,在周遭汹汹的目光和谏言里,几乎放弃了一切“人欲”,用小照的话说,是一个不关心吃喝玩乐,不好奇风月山川,没有爱好、没有理想的,无趣至极的人。
所以,梦尘在给他送礼物的事情上,着实犯了难。
她的夫君,六岁封东宫,读书学礼,少年早慧,十八岁为帝王,掌江山,御万民,天下权归,人间的好东西,若是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此外,他十六岁赴金陵,初识风月,心有所系,十八岁红烛罗帐,终成眷属,二十五岁儿女双全,家庭和睦,人生至此,该是万事不缺。
小照实在看不下去,好心提点她,“母后,定情信物的重点不在‘物’,在‘情’——怪不得舅舅说你一根筋,不会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