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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不明不白地诬陷定罪。”梦尘毫不避讳地对上他的目光,“我爹教过我,执律者最忌讳的念头,就是觉得自己在替天行道。”
朱祐樘颔首,“我明白,你放心……”话未说完,身边的女子忽然倾身而来,温软的唇吻上他,朱祐樘怔然,只见半开的轩窗外,日光晴暖,和风吹入,纷纷然的花瓣如雪飞散,些许坠落在她的衣衫,莫名地,生出一点恍惚。
他深悉她淋漓磊落的性子,但凡心热情动,从无忸怩掩饰,可此番猝不及防,他却没想出是为哪般。自从厚炜去世,她与他之间,仿佛总是隔着什么,不再有这样热烈的缠绵,朱祐樘凝望她的眉眼,竟有几分从前的熟悉。
“朱祐樘。”
“怎么?”
梦尘疑惑地打量他,“是不是无论我做了什么荒唐事,你都会两眼一抹黑地信我?”
“你不会做荒唐事。”
“万一呢?譬如我杀人放火,为祸一方?”
“会吧。”他笑了一笑,“毕竟我这个人,没什么原则。”
梦尘转过头,装作欣赏窗外的花树,她这样问,是因为她想起李广,想起厚炜。她知道他荒唐,天下人都知道他荒唐,她痛心他的清名美誉,痛恨他的执迷不悟,她没法像他一样,拥有陪伴对方一路走到黑的孤勇。
他又是凭何断定,她不会做荒唐事呢。
她也曾相信,他不会做荒唐事,可近年来,李广又是起高楼,又是兴斋醮,她忽然就不确定了。梦尘沉默良久,想起他曾说,她陋于知人心,不由叹了一声,揉了揉脑袋,“人心,真的是很复杂啊……”
“今日是怎么了,前一瞬间还投怀送抱,下一须臾就参禅悟道?”
梦尘没有接下他的笑语,问道:“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朱祐樘的神色有片刻的黯淡,“张鹤龄,虽有过失,却属无心,朕不会究问。至于何鼎……”
“下锦衣卫狱!”小照跑进来,眉开眼笑地窝进梦尘怀里,“这些年,但凡有朝臣捏造母后和张家的坏话,父皇不都是直接丢进牢里,第二天再放出……唔……”
梦尘瞪了一眼朱祐樘,拿开他的手,盯着小照问:“直接丢进牢里?”
“对啊,上回有个朝臣说母后专宠善妒,父皇也直接丢进牢里的,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嘛,昨天谢迁老大人还跟我说,他们私下里写了一首打油诗,‘娶妻张皇后,明君也忧愁。信口莫开河,大牢一日游。’”
梦尘:“谢迁整日都在教你什么啊?”
“因为我提前完成了三天的功课,谢老大人说好要奖励我的,而且他说,唔,他讲的这些是有深意的,让我用心体会。”
小照虽聪明,但性情跳脱,最厌烦仁孝礼义那一套,寻常的夫子实在招架不住他,因为谢迁尤善“侃侃”,所以被委以重任,而谢迁也确实不负所望,在驯服东宫方面,颇有成效。
梦尘狐疑地看着儿子,“深意是?”
小照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我想起来了,老大人说,所谓明主仁君,也是凡夫俗子,谁都会犯错,何况皇帝手握天下权,生杀予夺,一念之间,唯有虚心克己,才能接近于‘圣’,这么多年,无论朝臣说母后什么,父皇从来不听,但是朝臣依然前赴后继地谏言,因为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关起来一天,这就是父皇的仁心了,为君不凌臣,为臣不惧君,君臣做到这个份上,可谓四海天下之幸也。”
梦尘听罢默然,正触动心念,朱祐樘已伸手抚上小照的额头,神情和语气都是淡淡的,“说得好,那就把何鼎关起来吧。”
☆、听唱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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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鼎一事的发展,迅速超乎了预料。
原本,按照惯例,何鼎会和朝臣一样,得到锦衣卫狱一日游的警告,然而还未等何鼎出来,朝臣已递来厚厚的奏章,情词恳切几乎声泪俱下,梦尘本已很少过问前朝事,不过见朱祐樘脸色实在难看,未免多问了一句,朱祐樘递给她几本奏章,打开看去,竟都是为何鼎求情的。
“户部尚书周经奏,内官何鼎因建言得罪,下锦衣卫狱,臣等不知鼎所言何事,意必言过讦直……天下之人将从此以言为讳,怨归人主,载之史册,遗恨后世……”
“礼部主事李昆奏,内官何鼎因言下狱,鼎,近臣也,而直言之祸如此,况疏远者乎?万一事有关于庙社机密者,谁敢复冒危履险为陛下极言之乎?乞曲宥何鼎之狂直,宗社无疆之幸也……”
“吏部办事进士吴宗周奏,鼎所言,臣不知其何事,原其心,无非为陛下社稷计耳,乞赦之,以养直臣之气……”
虽然朝臣一概装聋作哑,仿佛不知何鼎因何而得罪,但此类义愤填膺的汹汹文辞,只有在涉及“万恶的外戚张家”时才能得见,而且声势之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