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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杬有些愣,低头应是。
“可有心仪之人?”
这个问题是朱祐杬没想到的,因他皇兄素来不是个八卦之人,不会无缘无故过问他们的私事,他老老实实地答:“臣弟尚小,并无心仪之人。”
“皇子十六婚娶。”
皇兄的意思是,十三已经不小了。朱祐杬一边疑惑,一边暗自腹诽,当年泰山震,指东宫,父皇一面遣官祭告,一面张罗选妃,可皇兄去了一趟金陵,回宫后便不肯选妃,硬是拖了两年,十八岁才大婚,是时,满朝侧目,物议沸腾,从来好脾气的皇兄,在此事上实在我行我素,如今不知为了什么缘故,竟督促起他的姻缘。
朱祐杬只得颔首,“是,臣弟自当留心。”
莫不是,被大臣内官逼问得太紧,皇兄终于意识到子嗣之重,悔自己成婚之晚?朱祐杬一番揣摩猜测,可又想不通,皇兄的婚姻子嗣,与他的婚姻子嗣有什么相干,他又不是皇帝,成婚早晚、生子早晚,也不过继承一个藩王的位子,急什么……
怪的是,朝臣一面盯住皇兄无嗣,一面又想方设法排挤皇嫂。皇兄御便殿、召大臣不久,又有言官在早朝上慷慨陈词,那篇文采富丽、气势恢宏的奏章,连后宫都风闻一二,数百字发自肺腑的尧舜之道,祖宗规制,无非是恳请皇兄仿效贤君,重开经筵、重开午朝,据说在场大臣皆下跪叩首以请,皇兄不语良久,终于还是准奏,“卿等所言,皆朝廷切务,朕当举行。”
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若是真的为子嗣计,应该让皇兄和皇嫂多在一起么……
如此一算,皇兄每日,下了早朝,便有经筵,经筵过后,便是午朝,午朝过后,便是宣召,果真应了言官那句,“陛下必御文华殿之时多,处乾清宫之时少,使欲寡而心清,惑少而理明。”
虽未言明,话里话外,都在指责皇嫂使皇兄耽于声色,欺君惑主。朱祐杬觉得皇嫂可怜,皇兄亦可怜,元宵过后两月,朝臣对着一再妥协的帝王,提出了新的要求,一个无所掩饰的要求。
“请预选女子于宫中或诸王馆,读书习礼,以待服阕之日,册封二妃,广衍储嗣。”
朱祐杬给太后请安时,闲聊中说起此事,彼时皇嫂正教德清公主临帖,闻言没有抬头,然而笔锋显见一滞,团团的墨晕开,坏了一个好字。
太后瞧了瞧那个坏字,微微叹一口气,“隋文帝爱重文献皇后,旁无姬侍,五子同母,晚年也难免召幸尉迟女,文献皇后妒而杀之,恰如你这字,起势与落笔皆圆满,可收尾坏了一点,无论前头多好看,整个字终究是坏了。”
德清公主争辩道:“西魏废帝元钦,终生只有宇文皇后一人。”
“你也知道是废帝。”太后笑着摇头,“元钦欲诛权臣宇文泰,反被宇文泰鸩杀,宇文泰乃是皇后生父,如此情意,公主可想要?”
德清公主缩了缩脖子,溜到朱祐杬身边,软软糯糯唤了一声:“四哥。”
朱祐杬牵起她,行礼告退,领着公主去外间玩耍。太后仍温言相劝:“承平之世,帝王可以情深义重,却不可守一人终此生。既然这个字早晚都会写坏,不如早些,免得挨到收尾,更觉惋惜。”
梦尘终于放下笔,抬眸而笑,“是。”
两月间,她到处晃荡,就是不想回乾清宫——今日尤其不想回,于是又在太后处蹭了一顿饭,估摸着天色已晚,方慢吞吞回去,可惜事不凑巧,她前脚踏进,后脚就碰见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大约是今日的朝臣话多了些,才让他回来得这样晚。
梦尘面无表情地俯身请安。皇帝面无表情地允她平身。梦尘忍了又忍,没忍住,终于还是很没面子、很自讨没趣地问:“听闻,有臣子上疏,请陛下纳妃?”
皇帝闻言,停了步子,“嗯。”
这简单的一个字,却听得梦尘更是百爪挠心,只得更加厚着脸皮追问:“陛下同意了?”
“已下所司议之。”皇帝笑了笑,“皇后贤德如此,朕岂能不虚心纳谏?”
已下所司议之……
也就是说,皇帝本人,并未驳回。
所司议之,那些人巴不得塞满他的三宫六院,岂有不同意的道理?议之,议个鬼啊。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事已至此,梦尘实在说不出更跌份的话来,所幸她还留有妖君的气度,总能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略略俯身行礼,“提前恭贺陛下了,臣妾再居于此,恐新人们多有不便,今日便回坤宁宫,并打点六宫,以便他日入住。”
“甚好。皇后贤惠大度,必能使上下和睦。”
这话听来耳熟。
梦尘想起来了,这是她曾说过的话。
最近宫里的姑姑在教我,教我如何弹压后妃,整肃宫闱,如何贤惠大度,上下和睦,我还算小有心得,日后姑娘们进来,定能与之好好相处,不使你我落得你父皇母后那样的境地。
那时,他是怎样答她的?
他问她,梦尘,你从未想过,我这一生,或许,只你一人?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