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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地吼出了最后一句。
林奈被他吼得一震,差点以为自己刚刚听到的还是麻醉剂导致的幻觉。
记者问:“如今两人已经被击毙,其他人员的处置措施您能说一下吗?”
“我们已经处置了几名相关的情报分析人员和情报部的副部长,另外,星期二我们会召开正式的记者招待会,向受到伤害的波黑国民,尤其是萨拉热窝市民道歉。”
“人民军是否还有更具体的整改行动来避免悲剧的再次发生呢?”
“有的。相信我,我们已经在进行内部的大考察和人员评定,这是军队内部的管理不力,也是我个人的管理不力。我们保证,像林奈·列弗这样狡猾卑劣的奸细绝不会再混入队伍!”
……
林奈听不下去了,他拿起遥控器直接朝着电视摔了过去。遥控器砸在电视屏幕上,将那玻璃屏幕锵然砸出巨大的裂痕,电视摇晃着身子挣扎的兹出一串电火花,两秒钟后,徒劳的挣扎告罄,屏幕沦陷在一片灰白闪烁的雪花中。
狙击手目眦尽裂,粗重的呼吸使他胸口剧烈起伏,他转身一把锁住波黑政府军少将的脖子,将人整个压倒在桌子上。在他完全丧失理智之前,雷托叹了一口气:“林奈,冷静一点。”
林奈眼眶微红,咬牙切齿道:“我没做过的事情,我绝不会承认!”
“你不承认有什么用?”雷托问:“你已经是死人了,整个南斯拉夫已经没有林奈·列弗这个人了,你没听明白吗?贝尔拉莫维奇抓不到你,只能先下手为强把你这个人直接抹杀掉,他正好好将功补过,保住他的养老金。”
“但我一天没有死,他就不敢轻易说我被击毙。”林奈不傻:“是你,你告诉他,你抓到了我。你和他做了交易,你确保我不会再出现在公众视线中,好让他得意洋洋地宣布我已经死亡。他则答应你的一个条件。你想要什么?钱?武器?还是情报?”
雷托反问:“你觉得我要什么?”
林奈压根不想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他成了一枚弃卒,他从来没有这样绝望:“我为我的国家服务,你就离间我和我的祖国;我只想保护自己的族人,你就要我做你私人的武器;你要我背叛国家、背叛民族、背叛职业,害我变得孤立无援,这样,除了你雷托·法布里奇·索洛纳扎罗夫,除了呆在你身边,我哪里都去不了!”
他厌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我不是你的芭比娃娃。收起你那点纨绔的、幼稚的、无聊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做个成年人吧,上校先生。你只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你太高估我了,林奈。你觉得是我害你‘叛国’的?”雷托认为他还是太天真:“到底是谁选择为了保住自己而放弃下属?是谁给了我这个机会拿你的命运做交易?我从来没有强迫贝尔拉莫维奇放弃你,甚至我没强迫他找你去执行刺杀任务。”
“他不知道情报是假的,是你设计骗了他!”
“他如果不好大喜功,就不会被骗。他如果做了充足的调查工作,就会发现情报里的马脚——我的计划也并不是全无漏洞。他着急揽功,酿下大错,然后让自己手底下无辜的士兵来承担全部责任,将你和罗曼,推到了所有人面前,为他挡下骂名。”
“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是。”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但真正害了你的那个不是我。”
林奈哑口无言,他其实心里明白,在杀了那个克罗地亚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会被贝尔拉莫维奇放弃。至于是亲手杀了他,还是借敌人的手杀了他,对于人民军上将来说没有区别。雷托只是利用了贝尔拉莫维奇的贪婪和自私,真正让林奈变成“叛国贼”的是贝尔拉莫维奇。
“至于你是不是我的芭比娃娃的问题,”雷托稍稍放缓语气:“我承认,因为你逃跑我的确很生气,有那么一点情绪失控。但我也想让你明白,你原来的生活环境不适合你。”
林奈被他硬生生气笑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决定什么样的环境适合我?”
“人民军腐败无能,他们只会给你的脑袋里灌输愤怒和仇恨。你把他们放在心中第一位,他们的心里却全然没有你。这样的环境适合你吗?”
“哪里没有腐败?权力腐蚀了贝尔拉莫维奇的品性,但波黑政府军就没有贪官?人民只是暂时被蒙蔽了,因为他们无法获得真相。”
“人民?”雷托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他们不在乎真相的。”
林奈固执地抿着唇。只听雷托说:“经济下降、战事不断,农田里颗粒无收,工厂停产,你看看通货膨胀都到了什么程度了?①这种时候你把真相放在他们面前你觉得他们愿意看?你告诉他们战争只是政客规划的阴谋,那些身上绑着炸弹、嘴里喊着祖国万岁的童子兵在政客眼里都只不过是选票?别说烈士家属了,你自己愿意相信吗?你打这么多年仗,究竟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答案吗?真的是为了复兴民族大业?”
“我没有让你选队站,”雷托最后说:“我说了,我从来没有期望过你会投降。这不是一次站队,林奈。但是你真的明白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真正想要什么吗?你忠于上司,忠于人民,忠于国家。那你自己呢?你有没有对自己忠实过?”
打仗,究竟为了什么?
塞尔维亚人为什么恨克罗地亚人?广场上被绞死的穆斯林真的天生带有罪孽吗?他为什么恨所有人?民族之间的仇恨是怎么生根发芽的?从科索沃之战开始的?②还是更早?普林西普杀了奥匈大公可以解释为反抗殖民者统治,但为什么还要杀了大公妻子?那只是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她肚子里那个已经成型的胎儿又犯了什么错要和父母一同死去?
女人、孩子、老人、难民,战友……他的罗曼……他们究竟为了什么而死去?这个国家是否会记得他们?记得他们每一个人,记得他们每一个都曾经是一个家庭的全部。
每一个士兵都思考过这些问题。但林奈尽量不让自己在这些问题上走得太深入,这不是军人应该深入的领域,那些关于“为什么要死?”、“如果......就不会死......”、“早知如此就不要......”的句式可以留给退役后的老年生涯,到时候他会有漫长的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当下,只要他还是军人,他要想的就是怎么从战场上活下来,怎么让更多的兄弟从战场上活下来。
林奈只觉得无比的悲哀,他想起昨晚奇妙的经历:”昨天,是人民军送我到你这里的。他们以为我是波什尼亚克人,以为我是政府军。我站在那个车厢里,他们用敌意的眼光看我,有的人甚至按住了手里的枪。但明明我和他们就是同族同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