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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况。”
“不,几乎每个孩子都考虑过如果父母双亡怎么办,”阿尔抬起头,双眼平静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总有那么几个瞬间,你恨不得自己父母双亡。”
林渡鹤捂住他的嘴:“嘘。”
“在那种情况下,我就会选择自己父母的好朋友林渡鹤还作为我的抚养人。因为他看上去很痛苦,好像活在地狱里。”
“……这是什么理由啊?”
“因为人类就是痛苦的,越是痛苦的人,越是接近人性,”他说出了这个年龄段不可能说出的话,“‘上帝把撒旦投下天堂,它落入凡间,成为人类。’”
这是加纳纳曾经说过的。林渡鹤记得。
“你是最接近人类的人,所以我想和你在一起。”孩子的声音很轻,拉住了林渡鹤的手,“我更好奇属于人类的世界。”
十九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佛罗伦萨的桑德曼庄园。在路上,卡侬已经能模仿出近乎完美的加纳纳的模样。
尤其是那点睛之笔,就是走路时微微低着头。
“因为他是信徒吗?”卡侬小心翼翼问。
“不,因为他是懦夫,”阿尔咬牙切齿地笑了,“他曾经想抛弃自己应该承受的一切,去读神学院,然后去梵蒂冈擦一辈子神像。”
在抵达意大利前,林渡鹤已经让卡侬以加纳纳的名义召集了所有的主要成员。加纳纳失去联系太久,有许多人对此不满。
阿尔和他保证,自己能带着卡侬应付这个场面——只要“加纳纳”将自己认为下一代的继承人即可。这个人自己没有后代,阿尔确实是血缘最近的成员。
所以林渡鹤不会进入庄园——桑德曼的人并不喜欢他,在沃特控制家族的时期,很显然有很多人把他当成潜在的危险。
和他们一起进入庄园的,是大约十五名史可荷的人。这些人是阿尔要求随行的,双方乘坐不同航班,最后在意大利汇合——“加纳纳”声称这些是新的随行人员。一旦发生意外,这些人会掩护他们逃离庄园。
阿尔和加纳纳乘坐专车消失在视野中。
在庄园外的野梨树下,林渡鹤靠着树干,面朝山下的路,看了很久。在许多年前,他曾经无数次看向这个方向,试图从这里逃出去。
他的手机响了——尽管说过不想用手机,但考虑到随身带着一个孩子,林渡鹤还是弄了新的。是通龙父母来的消息,问他是不是有兴趣在中秋节一起来聚餐。
中秋节应该是没有安排的。如果放在以前,可能要陪自己家人吃饭,不过以后就不需要再考虑这些了。
他回复消息,准备按下发送键;就在这时,从手机屏幕的反光中,林渡鹤看见身后的庄园主宅起了火。
……这是做梦吗?
他呆呆地看着远处的火光,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和保镖一起冲向铁门。因为没有开门许可,警卫阻止他们进入,林渡鹤抢下保镖的枪,隔着铁门对准那人的膝盖扣动扳机。
“你以前不是负责阻止我出去吗?”他眼神森冷,“开门。”
——熊熊烈火已经吞噬了这座历史悠久的庄园。这个起火速度,显然是有助燃物的纵火。
有许多仆人和保镖都在救火,但火势显然已经无可救药;林渡鹤站在那团冲天火光前,看着庄园被烈火淹没,注定成为一片灰烬。
忽然,人群中有只稚嫩的手牵住他。巨大的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一个孩子拉走了林渡鹤——阿尔拉着他的手,神色平静。
这一刻,林渡鹤似乎知道起火的原因了——阿尔并不喜欢和史可荷沾边的东西,这次却要求十几个人随行进入庄园。
这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买通了那十几个人,协助他纵火烧了这里。
“——你疯了?”远离人群后,他立刻蹲了下来,抓住孩子的双臂,“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活活烧死他们。放火前,夜宴厅里的人就都被……”他做了个手枪指脑袋的手势,“你那个相好的人,他的手下们真是杀人的好手。”
“所以——你——是不是疯了?!”林渡鹤几近崩溃,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居然会收买通龙的手下,直接在宴会厅大开杀戒,“为什么要——”
“因为这是你想做的事!”
阿尔打断了他的话,稚嫩的嗓音还有些尖利。
“我只是替你做了你最想做的事,你做梦都想做的事!把这一切都一团火烧了,把你的噩梦烧了,然后……”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但是,孩子强行把哭声咽了下去,继续说完了这句话。
“……然后,你带我回到你的世界。”
林渡鹤的双唇开合:“……我的……世界?”
“那个,正常的,人类的世界。”他仰起头,神色倔强,“——林,我已经做出我的选择了。我选择你那边的那个世界。我替你做这些事,你就能继续留在那边,然后把我也接过去。”
烈火中,远处的庄园轰然倒塌,腾起巨大黑烟。在庄园外的野梨树下,林渡鹤紧抱住了阿尔。
“我会照顾你的。尽管我的世界也许并不是那么的正常,但我会尽力……尽力让你活在有光芒的地方。”他很轻地叹息,将自己的额头抵在阿尔的额头上,“……我们回那座岛吧。有一家人在等我们回去聚餐。”
如果动一动肩膀……其实是能动的。
被直径五厘米的铁钉贯穿在铁板上之后,肩膀的伤口还是有部分坏死萎缩,形成空洞……
就像……就像一粒纽扣,配上了太大的纽扣眼。
他呆呆看着肩头铁钉的反光。这样的铁钉,在他的双肩、双手、双膝盖、双脚踝都有。
就像个蝴蝶标本一样。
何株木然地睁着眼睛。有一段时间,他除了闭上双眼睡觉之外什么反应都没有,他的身体很快就会在这种环境里死亡,死于感染、炎症爆发、心衰……无论从门口进来多少人,他都没有反应。
如今他木然盯着门,因为很无聊。
没有疼痛感,没有欲望,没有多余的知觉。冰冷的身体被钉在铁板上,再被一具一具温热的、陌生的身体覆盖。
很快,他开始想象那些是严武备的身体。
想象从门外进来的是严武备。
想象……努力的想象……
这次,终于想象出了一模一样的脸。
等等,是一模一样的。
五官、神色、脸上的痣、脖子上的伤……
一模一样。
这么多天,形同行尸走肉的人终于有了轻微的反应。他的喉咙发出咳咳声,想竭力挣脱铁钉起身,看清进入门后的男人的脸。那个人走到铁床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兴奋地拿起手边的刑具,他只是在床边坐下,静静望着何株的双眼。
“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