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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小心爱护着的。来吧,刚好准备吃晚饭了,我陪你下楼。”
    第四十二章 做人好难
    海岛上的人造温泉也是北欧式的,用很平坦的黑石铺成,看上去很宽阔。
    圆形的浴池没有“角落”这个概念。通龙贴着池壁,神色不安,好像被某个恶毒反派逼到角落。
    “怎么样?”林渡鹤问。
    “……你是说,哪方面?”
    “我的身体。”
    浴池中,他站在通龙对面。地灯把水雾中的身躯照得很清晰。
    每一道伤痕都很清晰。
    “很惨。”通龙实话实说。
    “很倒胃口吧?每次把义肢和眼罩卸下来,我就不想看见能反光的东西了。”
    他又走近了些。
    “很抱歉把自己变成了这幅样子。”
    通龙盯着林渡鹤,沉默了一会儿。
    “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是你自己把自己变成这样的。”
    “追究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有,每个伤害过你的人都可以得到一颗子弹,或者几颗——我觉得应该这样。”
    “……加纳纳已经死了。”他看向别墅的方向,阿尔应该在那,“我还没有告诉他。”
    “我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加纳纳死了,所有事情就过去了。”
    “桑德曼家族还有很多人,他们人人有份。”
    “通龙,加纳纳死了,事情过去了。”
    水声中,通龙叹了口气,他觉得应该把佛室的金菩萨拖出来,换林渡鹤这个活菩萨自己坐进去。
    “那是普通人的处事原则。他们没有还手之力,被人欺压就只能说‘算了’,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
    林渡鹤笑了:“我就是普通人。”
    “——和匪帮混在一起的就是匪帮。匪帮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不管事情扩大成什么样的地狱都无所谓,越是惨烈,气氛就越嗨。”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通龙确实不能算“普通人”。
    匪帮在东南亚有着非常可怕的战后历史。当国家还没能从战后的千疮百孔中恢复时,这群人抱团在一起,成为了控制民间的势力。他们有人进入军方,有人进入商界,有人控制黑道,有人控制一国,这群人不讲究出身和血统,吸收所有愿意加入的人。
    它不像那种古老贵族门庭,拒绝一切试图稀释家族血统的外人。
    没有底线,没有原则,无数震惊全球的极恶性事件甚至反人类屠杀都源于匪帮,阿修的所作所为和他们相比根本是小儿科。
    时光倒流回十几年前,林渡鹤会被父母耳提面令“离这种人远点”。他们上一秒会和你坐在一起因为荤段子狂笑,下一秒就把灌满汽油的轮胎套在你身上,划开火柴。
    通龙伸手揽住他的腰,很慢很轻地将林渡鹤抱到身边。那双手粗糙而有力,他的下属曾经和林渡鹤说过此人从前的“英勇事迹”,比如活剥过敌人的皮。
    “……和你妈妈一起拜佛的时候,你有和佛祈祷过吗?比如让它宽恕你的罪,让你不必下地狱?”
    “没有。”
    “不会因为自己从前做过的事害怕吗?”
    “不会。我不信什么佛国什么地狱。我让我爱的人活在有莲花海的佛国,让我的敌人活在地狱。”他咧嘴笑得很嚣张,“我会遭报应,如果有地狱我也会下,可我不在乎。那些折磨你的人也不怕什么报应,如果你不成为他们的报应,他们就永远心安理得。”
    林渡鹤一时无言以对。
    “你以为他们会因为伤害你而良心不安?不会的。能够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人,只会从中享乐,不会不安。”他指指夜空。露天温泉的氤氲水雾缓缓飘向星光明亮的海空,像是试图稀释黑暗的净水,“除非你给他们地狱般的报复。把他们的成员活活剥皮插在铁门的尖刺上,把他们的肋骨拆出来做成天使翅膀,剖开女人的肚子,再将他们养的狗塞进去;把他们的孩子……”
    他指阿尔。
    “……活埋在垃圾场。做到这一步,这群人才会稍稍觉得‘这会不会是我们的报应?’——你明白吗?”
    林渡鹤垂下眼。这应该就是中国老话中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都做过?”
    通龙抱着他慢慢坐下,用手舀起温泉水,淋在他的发梢:“你是期待我说‘我才不会对孩子和女人下手’?”
    “……不可否认,我有一点期待你这样说。”
    “我杀过很多人。有些是敌人,有些是敌人的亲眷。”他说,“男人,老人,女人,孩子,狗,猫,只要是被敌人所庇护的生灵,我都可以下手。不要因为我爱你,就给我带上慈悲为怀的滤镜。”
    林渡鹤看过许多关于匪帮的头条新闻,电视屏幕上大多有满屏的马赛克。
    街边也时常会看见流氓们聚在一起晃荡,要保护费或者斗殴,冲路过的女孩子吹口哨。说实话,他从来没有把这些东西和通龙联系起来。也许通龙不会做这种最低级的流氓行为,但他的双手的血腥只多不少。
    “你的表情……”
    “嗯?”林渡鹤回过神。
    “你的表情很失望,又开始了。”他的手划过那人消瘦的脸颊,“——你又想把自己‘托付’给一个人。你希望自己依赖的人正直可靠,能让你安心变成他的附属品。怎么了?你是担心我以后又把你卖给哪个糟老头子还是什么?你得把不安说出来,然后我来回答你。”
    “——你会丢掉我吗?”
    “永远不会。你不是我手里的枪,我就算丢开枪,也不会丢开你。”
    金旺中午吃完午饭,就匆匆去浮岛接新的客人。那是几个脑外科专家,预计在下午登船,几天后要进行一场重要手术。
    从前他会在下船时顺便去附近玩一圈,但是最近,金哥的娱乐欲望越来越低。
    自从那次按下爆炸键。
    ——没人知道,何株并没有把灯屋的爆炸权控制在自己手上,而是交给了金旺。如果发生对峙,譬如上次对峙加纳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何株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他背后阴影中形容猥琐的老男人,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
    跟着何株,也算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金旺不是没幻想过自己也叱咤风云的场面,但当何株真的把启动器交给他,金哥却颤抖着不敢接。
    ——整条船上的巨量炸药,都可以通过这个启动器引爆。别开玩笑了,正常人谁敢这么干……
    金旺根本不想带着这玩意儿。
    他蹲在游艇头上抽了支烟,等送医生的船过来。跟船的有两个年龄相仿的华人,这让他稍微轻松了些。
    有人聊到退休,大概再做几年船运,就准备回闽南老家带孙子了。
    金旺抽着烟,他好像还不到思考退休的时候。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