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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今天叫他的人是李义,用冰咖啡的罐子贴在他脸上冻醒了他。
    自从上次,两人的交谈略多了些。
    和影视剧里那种严肃寂静的手术室不同,大部分非抢救的手术,因为时间漫长,大家都会聊些能缓和情绪的话题。国内的话,可能是院内八卦、球赛比分、股票、食堂的新菜哪个好吃;这边其实没有本质的差别,英格抱怨她的原生家庭在她十四岁时把她许配出去,好在她的哥哥把她救走了;李义和他们聊韩国的考试制度,试图得到一点回应,但因为众人都不了解,响应者寥寥。他很不擅长聊天,几乎每句话都会冷场——或许不是因为他不爱说话,只是不敢说。
    对于何株,他们最好奇的问题居然是,中国人平时吃什么家常菜。
    “他们说你们不会吃那种美式中餐?你们不吃番茄炒蛋吗?”
    “吃……那个很常见。”
    “那左宗棠鸡呢?”
    “……什么?”
    “左——宗——棠——鸡……”英格用走音的中文读音,报出一个他听都没听过的菜名。
    何株没听过那个,手术室里弥漫起一阵失望的叹气声。
    今天有一台手术临时取消,何株和李义在间隙出去抽了支烟。
    “如果登上灯屋……要怎么做?”
    “不用特殊对待,普通的应酬,保持安静,点头微笑……我们只是杰德带去的附属品,没人会在乎。”
    “他的权力很大?”
    “他是桑德曼家族的女婿。这个家族控制这条产业链,而杰德是主要负责人……我不该说的,你得保密。”
    “那么那个椰子……”他用手比了个圆球。李义了然。
    “你是说‘灰烬’?”
    “ASH……?”
    “是这个拼写,很怪异的孩子。我们都不了解那个人,没人想和他打交道……据说他是做这个的。”李义做了个割喉的手势,“别和他们扯上关系,我们做好我们的工作,拿钱,拿够了就走。我赚够钱了之后,要换干净身份回韩国,回江南区开一家整容医院。”
    他们正靠在墙上聊天,忽然一名保镖向他们走过来。两人连忙熄了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对话被谁听见了。
    但是保镖只是来找何株的。
    游艇从码头出发,驶向黑夜的大海。
    何株第一次在这种氛围下坐船,他看不见四周有什么,全是漆黑一片。身后的海岸被越抛越远,只留下一串细碎的白光。
    过了很久,眼前忽然有了光亮——它在黑色海水上沉浮,近乎于一个璀璨奇观。
    暗紫色的船身,与金色环绕的照灯,是这个庞然巨兽的标志。哪怕还只能听见海浪声,那些璀璨灯影似乎都能传达船内人类的欢笑声。
    “灯屋”。
    何株怔怔地抬头看着这条船,在来到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与它产生交集。
    保镖们将他带到登船口,是个海上的微型人工浮岛,时而有私人游艇在这里停靠,富豪们再凭借登船券进入这个天堂。
    进入通道时,里面的声响如海浪般裹挟着游客,那些笑声、音乐声、喊叫声……当他登上一层甲板时,耀眼的照明灯在船杆上缓慢旋转,左边是跑马场,而右边则是高尔夫球场。
    但这些并不是他要去的地方。何株最后被带到室内,搭乘电梯到了五层。这里很安静,似乎是休息区或客房。保镖们推开其中一扇红木门——毋庸置疑,这是个装潢考究的休息室。
    室内有不少人,几个孩子和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在里面乱窜,两个穿着晚礼服的美艳女人坐在沙发上闲聊。看见何株进来时,她们都没什么意外,似乎知道会有这样一位客人。
    “那我们走吧。”那个发色近乎于白金的短发美人站起身,顺手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头,“——他们在半个小时后有拉丁语课,十一点准时睡觉。阿尔需要吃一顿药,药盒里装着,一粒都不能少。”
    另一个女人随着她离开,她们笑着经过何株,把屋里的六七个孩子丢给他。
    “你是新来的保姆吗?”有个女孩问。
    何株懵了。
    “他一定是——莉莎请假了。”
    “他看上去很无聊。”
    “很像新闻里那个冷血变态杀人魔。”
    “你会不会解剖?”
    ……
    在一阵吵闹中,何株不得不先弄清现在的情况:“我是被杰德医生请来的……”
    “——那是我父亲。”有个孩子一直坐在最里面,之前一句话都不说,“保姆请假了,但是妈妈想去赌场玩,所以他找了你过来当临时保姆。”
    “阿尔,他看上去很阴森,像是那种会偷偷把孩子拐到阴暗的地方……”
    “——怎么会呢,我最喜欢孩子了。”何株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们来玩吧,玩什么?”
    “模拟解剖,你躺在地上,我们扮演外科医生剖开你。”
    何株质疑地看着他:“……”
    “阿尔,他真的是那种会对孩子做些……”
    “不,不不不,我最喜欢孩子了。”眼看其中有个小孩准备尖叫,何株连忙坐在地毯上,解开自己的扣子,“你们想怎么解剖?用卡片来模拟手术刀吧?”
    ——但是那个叫阿尔的孩子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瑞士军刀,放在了地毯上。何株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此刻才刚刚解开三颗扣子,身后的门开了。褐色皮肤的年轻人抱着椰子晃进来,看见坐在地毯上脱衣服的何株,阿修不禁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呃……”何株听见他发出作呕的嫌弃声,“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变态。我得告诉杰德医生。”
    “不要!”
    何株知道,如果这种事情被传出去,自己会有什么后果,背后这几个小魔头一定会煽风点火,绘声绘色和杰德叙述“那个男保姆是怎么进来就脱衣服的”。
    那就不是鳄鱼池能解决的后果了,他应该会先被杰德的保镖分成几截,然后一点一点被塞进碎木机。
    阿修明亮清澈的黑色眼眸盯着他,就像是一颗无机质的黑曜石。何株被他盯着,就像被蛇盯死的青蛙,一动都不敢动。
    接着,阿修笑了。
    “——保姆,不管孩子们了?”
    背后的休息室里传来一阵尖尖的孩子笑声,一群孩子哗得逃出休息室,四散奔逃。何株近乎崩溃,只能折回去把他们一个个抓回来。
    他花了足足三个小时,才把孩子们彻底抓齐带回去。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是孩子们准备睡觉的时间。
    何株还记得那个叫阿尔的小恶魔需要在睡前吃药。药盒就在桌子上,他打开盖子,被里面药片的数量小小震惊了几秒。
    似乎是心律和心电调节的药物。这一小把药物有十三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