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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息删了。
    严武备找了家烧肉店,暖灯和炭烟下,他的神情也有点疲惫。
    “我找其他部门同事问了你的事……”
    严武备的话没说完,何株的筷子就落到了地上。他反应过来,严武备指的“事”应该是何秀的欠款而已,于是装作只是失手,到桌下把筷子捡起来,换了双新的。
    “你们之前去找何阿姨,他真的没有限制你行动?你手机为什么不回消息?”
    “……嗯。”何株脑子里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是金哥教他的,“我妈借了好几方的钱,金哥这边至少还能宽限一段时候,但其他公司说不好。我怕我和外面联络太频繁,其他公司的讨债人会跟着我找到我妈。”
    “那你找到阿姨了没有?”
    “没有。我妈可能躲出去了。”
    “那你怕什么?……算了,你胆子小,不过谨慎点也好。”
    严武备教他,要学会收集证据,主要是言语或者行动威胁、人身限制、没收通讯工具之类。只要有这些,就有名目做文章。
    “要、要用窃听之类的收集证据吗?但这不是非……”
    “不用,有些手机的APP就可以自动化录音,待会儿我教你。”
    说话间,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服务员端了两份甜点过来。严武备起初没在意盘子里的甜品,他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何株就把两盘东西都拿起来还给了服务员:“他不吃巧克力的。”
    盘子里是巧克力冰淇淋。
    服务员一怔,大概第一次听见有人要把这两盘东西还给自己,连忙笑着回答:“这是附赠的……”
    “我知道,他不吃。他闻到巧克力的味道会过敏。”
    何株坚持把两盘东西还了回去。严武备沉默着,等服务员端走甜点。
    等人走开了,他才开口:“何株,其实……我没那么介意了。”
    何株握着茶杯,抬眼看他。他坐严武备的车过来,看见车里的平安吊坠上还挂着那个孩子的照片。
    严武备的弟弟——严文聪的照片。
    “我知道你怕什么。”何株说,“我们离了对方,都是活不了的。”
    严武备有个弟弟。后来“丢了”。
    这件事情的详情,很少有人知道。严武备的父母对此含糊其辞,仅仅说孩子是在公园玩的时候弄丢的。
    但何株知道,严文聪是被严武备弄丢的。小儿子失踪之后的第三年,严武备的妈妈因为脑出血过世,至死都没原谅大儿子。
    父亲对大儿子也没有好脸色。小学时候,严武备曾经和何株说过自己的“计划”。
    “——下周学校春游的时候,我要逃走,然后去浪迹天涯。”他说的很认真,“这样我爸会觉得我死了,他就不用每天看我恶心了。我去找武林高手,练成大侠……”
    “那我怎么办?你走了,他们又会重新欺负我。”
    “那等我们小学毕业之后我再走。”
    那时候升学,往往是就近的小学升就近的初中。初中开学的时候,严武备显然已经没那么幼稚了。
    但现实的痛苦也更锋利地显露在眼前。从前孩子只觉得“爸爸讨厌自己,自己想走”,后来明白了,这根本不是走就能解决的事情。
    自己的家已经完了。
    何株的爸爸是在孩子准备中考的时候没的。他开单位的车,在车排气管上接了根管子,从车窗把管子另一头放进车里。
    然后开着收音机,抽了根烟,启动了发动机。第二天的晚上,才有行人在路边发现他的尸体。
    ——那是何株第一次恨妈妈。因为那一次,是何秀赌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讨债人找上她和丈夫的单位,每天堵在他们下班的路上,拉起“欠债不还,天理不容”的黑白幅。
    两个小孩,一个被父亲厌弃,一个恨着母亲,放了学谁都不想回家,蹲在小区外的河边打发时间。
    第二天上班时,何株发现一个熟悉又厌恶的人影等在自己办公室门口。
    金哥嬉皮笑脸搓着手掌凑过来:“宝贝,你昨天咋不回我消息?”
    何株没理他,想进办公室,但是被他拉住,往电梯口拖。
    “咱们得聊聊‘生意’,有进展,好进展!”
    “放手……我不会再做了。”
    “——那我就在这嚷起来。我还没闹过你办公室呢。”
    何株站住了,脸色很差。现在距离早交班还有一刻钟,金哥把他拽到一个僻静处的等候椅上,根本掩不住笑意。
    马来西亚那边的“瘦子”,很满意何医生的手艺。
    其实就算是器官交易,他们也有很激烈的行业竞争。好的医生昂贵且抢手,之前和瘦子合作的两个地下医生,是他们能找到的最便宜的、且没人来抢的医生。
    相对的,水平也可想而知。
    这是很依赖于口碑的产业,如果术后的死亡率太高,不要说病人,就算是卖器官的人也不愿意跑他们这边来“出手”。他起初对何株并不抱希望,需要两组人合作的移植手术,只有何株一个人操刀,而且这人还看上去情绪很不稳定……
    但从术后的结果来看,何医生的手艺比原来的两个医生高出不知多少个档次,并且只花了一半不到的时间。
    既便宜,还快捷,还优质全能。
    中国的外科医生真是太神奇了。
    瘦子第一次和金哥用那么激动的语气通话,他希望在下个月再请何株过去一次,价格比原来高了三成,而且会为他们预定当地最好的度假酒店。
    何株听完金哥的转述,眼神毫无波澜:“而你就给我五百?”
    “啧,咱们刚开张,都是亏本做生意的,前几次都不赚钱,赚个名气。再说,你是为了抵债才过去干活的,多干点活,早点把债还清,多划算。”
    “那我要知道,上一次,我还了多少债。”
    金哥嘿嘿笑:“这又不是台面上的生意,哪能有明账?你放心吧,我都记着……”
    “——我不放心。”何株很清楚自己的“手艺”值多少钱,“除非你出个明账,告诉我上次的手术还了多少,要不然就没有下次。反正债多了不愁,我习惯当老赖了。”
    他丢下金哥,回了办公室。
    “——五千。”
    金哥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来。
    “扣掉中间人拿的提成,扣掉机票酒店,扣掉我的介绍费,一共还给了公司五千五,有五百是我的讨债提成,帮你抵掉了五千的债。但是这次你去,就可以抵一万。”
    何株的心里动了动。他心里清楚,金哥肯定虚报了,但至少能真的抵掉债务。
    “我要你帮我预付欠款,”他说,“他们一定是给你定金的。你预付一万给借贷公司,先让公司出一万的还款证明,盖章。什么时候看到文件,我什么时候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