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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妈妈,人没死。”穆闻天生怕他爹的三姨太有个三长两短,低声安慰,“但他走错了院子,我当他是……”
    他顿了顿,没将心中曾经的想法说出来,含混道:“我当他是哪里来的小贼,给了衣服,打发到府外去了。”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三姨太竖着耳朵听穆闻天解释完,瘫倒在靠垫上,长舒一口气,半晌,又挣扎着坐起来,“不成!我一想到他是好人家的小子,心里就过意不去……老四,你去把人找回来,我们好好问问,若是他真是哪家的少爷,咱们就把他送回去,若不是……就让他住在咱们府上,也算是弥补咱们的过错。”
    穆闻天正有此意。
    他起身和三妈妈告别,眼前晃过郁声白晃晃的颈窝,喉咙没由来一紧。
    原来是好人家能嫁人的小子,也不知来没来过汛期。
    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在穆闻天脑海中一晃而过。
    他前脚出了院子,后脚就把双喜喊到了跟前。
    “爷?”
    “让兄弟们都抄家伙,找一个穿着我的大氅和靴子的人。”穆闻天想了想,“罢了,给我备马,我和你们一起去找。”
    双喜忙不迭地应下,一边喊人,一边往马厩跑。
    穆闻天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眉心微蹙。
    这么冷,小貂会往哪里钻?
    郁声没地方钻。
    他身无分文,只有裙摆上的珍珠能当钱用。
    他一边往掌心哈气,一边找客栈,想喝上一碗热汤,住上一晚,再为日后做打算。
    申城是回不去了。他爹默许了他的失踪,他再回家,不是给一家人添堵吗?
    郁声念及此,鼻子发酸,等到了客栈门前,才想起来数裙摆上还有多少颗珍珠。
    呼啸的北风卷起了大氅,雪花像是沙砾,打得他的小腿生疼。
    郁声低低地咳嗽着,冻得神志模糊,颤抖着揪住裙摆上的珍珠,用了好半天的力都没能把珍珠扯下来。最后,他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客栈,把手放在炉子上烤了会儿,待手指恢复知觉,才勉强扯下一颗,攥在掌心里,小步小步地往柜台前挪。
    他知道自己应该找个当铺把珍珠当了换钱来用,但他太冷太累,实在走不动了。
    客栈里的伙计见郁声冻得面色发青,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盛了碗羊肉汤:“哎哟,怎么冻成这样?”
    郁声红着眼眶道谢,猴急地喝了一口,结果热汤刚入口,就被烫得闷哼一声,继而咳了个昏天黑地。
    伙计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见多了南方喝不惯羊肉汤的客人,哄着郁声坐下:“咱家的汤呛是呛了点,可够劲儿!受冻就该喝咱家的汤!”
    一旁裹着皮大衣的客人闻言,跟着起哄:“可不吗?再冷的天,只要喝了一碗羊肉汤,就能烫到心里去!”
    郁声听了这话,揉去眼角的泪,再次捧起碗,小口小口地将一碗羊肉汤抿完,四肢果然恢复了些力气。
    他擦了擦嘴:“多少钱?”
    “一碗汤要什么钱?”伙计把空碗收走,又递给他一个刚出笼的肉包,“就当是哥请你的。”
    “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伙计浑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掌心下油光水亮的大氅上,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这皮子……只有富贵人家用得起。
    不过他并没有将心底的猜测宣之于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唇红齿白的小家伙,指不定是哪家离家出走的少爷呢!
    伙计收走了另外两桌喝空的汤碗,顺嘴劝郁声:“听哥的,不论去哪儿,都等雪停了再上路,今晚就住下吧。”
    郁声乖乖地应了,继而摊开掌心:“用这个当房费成吗?”
    “好家伙!”伙计被他掌心里的珍珠晃了一眼,哭笑不得,“小少爷欸,财不外露,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郁声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他也不想露财,可他全身上下只有裙摆上的珍珠能当钱花。
    “明天我帮你找个当铺,把珍珠当了。”伙计叹了口气。
    “谢谢大哥。”
    “有什么好谢的?”伙计摇着头将郁声带到后院,推开一扇破旧的门,“屋里的炕都是烧得热乎的,进去歇着吧。”
    郁声跌跌撞撞地走进去,见屋里不仅有炕,还有一壶刚烧开的热水,心下微松:“多谢。”
    并没有人回应他的道谢。
    郁声抬起头,发现带他来卧房的伙计早走了。
    与此同时,一队穿着军装的兵骑马从客栈前呼啸而过。
    “他娘的,哪儿出事了?”伙计刚回到店前,就被马蹄子掀了一脸雪。
    “还能是谁?咱奉天城除了穆家的几位爷,谁能有这阵仗?”坐在门前喝羊肉汤的大汉打了个嗝,声音震天响。
    伙计见他是个知道内情的,连忙问:“怎么个说法?”
    “昨晚穆四爷回来了,许是穆老爷子有了新的指示。”大汉嘿嘿一笑,“又或者,是去玉春楼逮他家老七呢!”
    伙计愣了片刻,也跟着嘿嘿笑:“穆老七又歇在玉春楼了?”
    “可不嘛,听说他的味道可招姑娘喜欢了,你说,他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怎么不给他哥寻摸一个?”
    “别介,人穆老四在床上凶着呢!”
    …………
    客栈里的笑闹郁声一概没听见,他坐在热乎乎的炕上,伸手揪了揪床单,开始怀念穆家雪白的被褥。
    罢了罢了,不冻死就成。
    郁声捧起包子,费力地咬上一口,热滚滚的肉汤淌到舌尖上,香得掉舌头。
    他一口没咽下去,就又迫不及待地咬了好几口,鼓着腮帮子,艰难地吞咽。
    郁声已经记不清上回认真吃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窝在炕上吃完包子,又倒了杯热水,然后裹着被子,恍恍惚惚地闭上了眼睛。
    梦里,他娘回到了他身边,轻轻揉着他的头:“小声快些长大,长大了就不用受这些苦。”
    郁声在梦里掉了几滴眼泪,全然不知自己已经烧成了炭球,客栈的伙计正哐哐敲着门,想要把当掉珍珠换的钱给他。
    而骑马搜遍奉天大街小巷,始终一无所获的穆闻天,已经临近爆发的边缘。
    他把那只主动钻自己被窝的小貂弄丢了。
    这头郁声尚未有音讯,三姨太先病倒了。
    她原先已经晕了两回,这下是真的爬不起来了。
    她既懊悔于自己鬼迷心窍,从拍花子手里买了人,又觉得身上背负人命,造了大孽,一时间,连药都吃不下去,只知道抓着佛珠,歪在榻上,病恹恹地哭。
    相比三姨太,穆老四的心情更是糟糕。
    人是他亲手赶出穆府的,如今没了踪影,十有八九已经遭遇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