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气预报仪。季鸣则说这还得了,孟时雨回答,平时我都有吃止疼药,这次是为了准备音乐会太忙,才不小心忘记。他说着,整个人乖乖缩到季鸣则怀里,睁圆眼睛,一眨一眨看季鸣则。小季总觉得自己简直被丘比特万箭穿心,什么医院不医院,去他的吧,他只想把孟时雨抱回被窝。
季鸣则一口气抱着孟时雨上了楼。房间里冷得厉害,连被子都是冰的,孟时雨一进门就泄了气,澡也不洗,脱了衣物便往床上钻。季鸣则不懂得照顾人,拿冷冰冰的被子把孟时雨裹上,过了一会儿看小朋友脸色半点不见好,才猛然反应过来,又满房间找热水袋。
“你消停会吧,我家哪有你说的这些。”孟时雨把被子拉到鼻子上面,闷闷地出声,“别瞎倒腾了,你能先受累把暖气打开,我也算死而无憾。”
“你不早说!”季鸣则这才恍然大悟,终于做了点人事儿,又超常发挥地鼓捣出一杯正对口的温水,喂孟时雨吃了药。等能做的都做完,季鸣则就开始磨叽,终于,他想出一套说辞,“我和你一起睡吧,两个人挤一挤,晚上就不冷了。”
季鸣则看孟时雨柔软的头发在被子上方动了动,马上兴高采烈地脱了衣服,胡乱洗漱一番,把自己也裹进被子里。
他们在黑暗中抱在一起,季鸣则用手捂着孟时雨冰凉肿胀的关节,“还疼不疼呀?”
“没有很痛,”孟时雨轻车熟路地把头靠进季鸣则的肩窝,轻轻蹭了蹭,“呐,你还记不记得我那个朋友,小陈?”
那一刻季鸣则差点蹦起来承认自己私底下到处打听,他硬梆梆地说,是有一点印象。
“那你还记得他家里那位吧,新华集团的于总。其实说来也好笑,EM集团之前也接洽过他们,集团想过把生产线搬到中国,但又不想和国内正经车企合作,给自己培养敌手。正好现在国内那么多公司为了骗补贴都跑去搞汽车制造,我本来以为他们也要这样做。”
“不会的,于总多精明的人,我爸前段时间还老说让我跟人家多学习。”
“可不,那个老不死的真厉害呢,”孟时雨挺遗憾地说,“他怎么就没上当呢?要知道多少企业都栽在这上面了。比如韩国的大宇,当年那么厉害,不还是造汽车造到破产。他们在法国洛林的工厂,为此当年掀起了多大的工人运动,罢工、占领、示威,非法转移资产的证据都被搜了出来,连总经理也被扣押起来,结果最后一把大火,整个工厂被烧了个干净。季鸣则,你是见过我们工厂里的人,你们今天还一起唱过歌,你不会希望走到这步吧。”
“不会不会,那也太骇人听闻了,我可是和平主义者,”季鸣则觉得孟时雨的关节终于叫他捂得有了温度,手便不老实起来,一点点往上蹭到了细腻的腰臀,做贼心虚地摩挲。
“我也希望不会,太多次了,工厂要被关掉,工人拉政府一起谈判,然后呢?总是没有结果。不如大家一起跳出这个系统……你会觉得合作社是异想天开吗?”有些闪光的东西流溢在孟时雨的声音里,是希望和一点笑意。
“说实话?我直觉是不行,EM集团的财产凭什么让给工人呢,但仔细想想,如果没人接手工厂,那也不是没有谈判的余地。只是现在明明有买方……如果我是集团负责人,我甚至都不会和他们的代表对话,没有意义。”
“是啊,没有你,合作社在法院那里胜诉的可能性就会大一点。你不杀伯仁……”
季鸣则想起上午的会议,据说某位国务秘书已经在向当地政府和法院施压,占领持续了一年,劳动部束手无策,而这位国务秘书也早已厌倦应付工人的请愿,执政党里,他那些国家行政学院的同学们更没理由对此说三道四,他们还等着以此为接下来两国部长的会晤增彩。这些工人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政府的垂怜,季鸣则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孟时雨,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只是说,“我们看呗,法院要真把地判给他们,我当然也只好低头认输,但你得明白,没有EM,还会有FM,GM,法国需要的是第三产业,不是工业,报表上的数据就是这样说的。”
孟时雨像是信了季鸣则的话,伸手也同样搭上对方的腰。就是这个人,这四块腹肌,这段发起情来狗一样的腰肢,这张仍然英俊的脸……透过这样随处可见的一具肉身,孟时雨见到滚烫的火红的资本潮水一样将于涌到这片业已衰老的土地,而那些更古老的银钱,正围着地球,流向人目力不可及的地方。
而季鸣则仍无知无觉,他仅仅是被潮水推到了塞纳河的河岸,推到了这张床上。这样天真的残忍使孟时雨小小地发抖,“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失败了,回国后你会不会被你爸一顿拳打脚踢?”
“我家人在你眼里就这么暴力?倒也不会,顶多也就是让我弟那个混蛋上位,然后我就被一脚踢出董事会,是不是很可怜?”
“嘁,是有一点,但也没有特别可怜,无论怎么说你也不愁吃穿,而且这样一来,他们也不会再逼你和什么什么小姐结婚,岂不是两全其美?”
“那我一口气搞完这个项目,从此在董事会一手遮天,也没人能逼我结婚,照样很好。”
“一点都不好!”孟时雨立马翻脸,张嘴就咬人,季鸣则被他咬的下面都硬了,但如果今天做,孟时雨只怕要去掉半条命,季鸣则只好运一口气又运一口气,拿手遮上小朋友的眼睛,学着家长的模样色厉内荏:还不快睡觉!”
他们安静了下来。季鸣则毫无睡意地躺了会,又开始嫌弃床不够软,他有点后悔没把孟时雨抱回酒店,但于樵还在,终归是不行。小季总难得的动了动脑子,他思考着为什么于樵会和他住一个套间。
这时我们不拿钱当钱的小季总才终于陷入疑惑,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于樵可以刷他的卡,可以在他家吃饭,可以和他出国来玩。这一切好像已经成了一种生活习惯,季鸣则扪心自问,他还会和于樵在一起吗?他明知道不会。
季鸣则记得自己留学时,于樵家正办去澳洲的移民,于妈妈说什么都不想留在国内养老,于樵自己也贪心着海外,那时候网上多的是移民广告,仿佛在澳洲就是喝纯天然羊奶,在国内就是吃苏丹红和注水肉。临走时季鸣则去找过于樵,他说你和我一起,在哪儿不能过好的生活。于樵掉着眼泪不说话,直到季鸣则烟都抽完了一颗,于樵才终于开口,他说,国内不自由。
之后季鸣则也没问过于樵为什么又回来,他下意识地不去想,哪怕他心里隐隐约约知道,没钱的话,在哪儿都不自由。
于樵是那么了解季鸣则,他温温柔柔地剪了一轮完满而光明的纸月亮,他把月亮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