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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其实很少回家住过。
不知何种原因,晚上独自用餐时,江蕴星莫名感受到很强烈的孤独氛围。
他很无法承受,所以自作主张地给林司机打了电话,催促他快些把江鹤一接回家来。
江蕴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任性行径,但不否认他对江鹤一的想念和依赖。
他有些不敢独自度过黑沉的雨夜,也不希望江鹤一冒着大雨回来,他担心江鹤一被淋湿。
可春熙园太远了,江蕴星还是等了很久。
凌晨两点四十四分,断断续续的雨点击打在提前关好的玻璃窗上,偶然有一两道白亮的闪电划破沉寂夜空。
江蕴星的睡意无端出走。他在快速愈合的黑暗中睁着酸涩的眼,不声不响地往江鹤一温暖的怀抱贴近一些。
江鹤一喝过酒后睡眠会更深一点,不会太轻易察觉到江蕴星的举动。于是江蕴星大着胆子,稍稍圈紧了江鹤一的腰,暂时不需担心忽然醒来的江鹤一会冷漠地将他推开。
是什么样的感觉?
江鹤一这样问他。
其实江蕴星并不是不害怕的。他很怕痛,但那时疼得直掉眼泪,也没有从江鹤一身上下来。
他也很怕江鹤一醒来之后要揍他。但更怕江鹤一一走了之,再也不见他。所以才在天亮之前,从书包里掏出那副藏了很久的手铐,很谨慎地铐住了江鹤一在夜里用力地掐揉他腰臀的双手。
江蕴星在江鹤一要他从身上滚下去、再也别出现在他面前时,口不择言、慌不择路地用纪敏姿作为威胁的理由,很无耻地把江鹤一锁在床上厮混的那一个礼拜里,其实没有一天是不害怕的。
但江蕴星没有后悔过自己做的偏激选择。
那时候沈莹对江鹤一的心意是明晃晃的,至少在江蕴星看来是这样。
她甚至在江鹤一偶然不在场时,给过江蕴星下马威。
沈莹非常不客气地提醒他:别整天像跟屁虫一样粘着江鹤一,别妨碍江鹤一交女朋友、谈恋爱。语气张狂得好像已经是江鹤一的女朋友一样。
其实江蕴星很嫉妒沈莹。因为一起工作的缘故,她可以那么名正言顺地站在江鹤一身边。
而他只能在假期里厚着脸皮去找江鹤一。由于担心自己太粘人,会被态度好不容易软化了些许的江鹤一厌烦,大部分的时间里,江蕴星都十分自觉地保持距离,不敢跟得太紧。但离得不够近,心中又很忐忑。
喜欢江鹤一的人自然是不止沈莹一个的。江蕴星全都明白,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强烈的威胁感。
他实在太怕江鹤一要被别人抢走,所以做法才那么的不管不顾,未计后果。
江鹤一被江维明带回江家,至今不过五年的时间。前三年全是江蕴星一厢情愿地围着江鹤一转,得不到回应是常态,但他即使很灰心也从未退却过。
其实仔细想来真的很神奇。同样具备血缘关联,江蕴星从小与父母都不甚亲近,却在见到江鹤一的第一面,就感知到一股陌生但强烈的渴求。
仿佛江鹤一是一块异极磁铁,天生拥有吸引江蕴星靠近的磁场。
所以江蕴星才喜欢时时刻刻地待在江鹤一身边。
江蕴星不太清楚那是什么样的原因或心理,但他向来都是遵循内心的人,所以江鹤一态度再冷淡和不屑,他也没能学会识趣。
或许是江鹤一终于被他三年来锲而不舍的、单方面的亲近行径感动,态度上开始慢慢地出现了很少许的软化。
虽然看似是微不足道的转变,但江蕴星还是感到很欣喜——
这至少说明,江鹤一没有当初那么厌恶他了。江鹤一甚至非常出乎江蕴星意料地,答应要出席他的十七岁生日派对。
人固然都贪婪,江蕴星那时却是很轻易知足。但凡江鹤一的眼神或口吻温和些许,对他而言,都是足以令他开心半天的好事情。
如若不是沈莹非要突然横插一脚,江蕴星是真的想要慢慢来的。
在这之前,江蕴星其实从未有过被谁威胁的经历。
所以沈莹的举动才叫他如临大敌,一时间理智全失。得来不易的惊喜根本抵不过他心口燃升的偌大惊慌,预设的细水长流的剧情由此崩坏,连同江蕴星的行为举止都一齐失控。
江蕴星并非到了今日才明白,自己做的是多么糟糕的一个决定。但江蕴星就算整日担惊受怕,就算江鹤一将他视为又蠢又坏的形象代表,就算那相当于他亲手毁掉了源自江鹤一的、十分难得的平和,他也还是认为值得。
至少江鹤一没有被别人抢走。
互相折磨是不好过,但也好过总得不到关切的原来。
所以要遭受江鹤一的冷言冷语是没有关系的,在江鹤一喜怒无常的情绪前面手足无措,也没有很难忍受。江蕴星自我催眠似的告诉自己:这当然是很幸福的感觉。
哥哥或许很憎恨我,但憎恨总好过无视。
江蕴星很执着地巩固自我认知。
窗外的雨势逐渐转急,室内的温度好像因此下降许多。江蕴星觉得冷,所以更加紧密地拥住了热源。
一句梦呓般的低语落在江鹤一胸口,但很快便融进渐大的雨声中,随着倾注而下的雨水流失了。
年前杨曜之有个书画展。期间江鹤一待在江宅无所事事,所以几乎每日都往展厅跑。
即使江维明和程心妮都不在,江鹤一也不愿待在那座豪华建筑中。那里的铜臭味日积月累,浓郁得令他反胃。
水墨丹青正好用以洗涤身心。
江鹤一不在家,江蕴星自然是待不住的。不过江蕴星虽然粘人,倒也不至于妨碍到江鹤一工作,总体来说还算懂事。江鹤一懒得多费口舌,便任由他跟着。
闭馆前一天,江鹤一与前来当值的师兄交接完毕,还未踏出馆门,就撞上了前来看展的方喜正和方俞。
攥在江鹤一袖口的力道忽地一紧,江鹤一偏过脸随意一瞥,江蕴星的脸色果然苍白得有些难看。
他高度紧张似的睁大了眼,望向方家父女时满脸藏不住的防备。但听到江鹤一向方喜正和方俞打招呼,倒也表现得乖巧懂事,很礼貌地叫了“方伯伯”和“方俞姐”。
方俞耳边贴着手机,与江鹤一打过招呼后,很自然地把手机递了过来。
“鹤一,”方俞笑着说,“江叔叔让你听电话。”
江鹤一便接过手机,面色如常地听江维明在电话那头发号施令。
“给我好好招待喜正和小俞,”江维明说,“你要是敢怠慢半分,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你就别想再见你妈妈了。”
江鹤一对江维明这个人没什么不该有的期待,对他颐指气使的说话方式也早已习惯,只是觉得,他始终如一地用纪敏姿来威胁自己,实在太没创意。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