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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道:“难道就不能以口哺之,渡进唇内,让他咽下去吗?!”
    近侍们跪了一地,或是惊骇到失声痛哭,或者放声大叫饶命。
    “你们——”陵光愤恨无比,也知道自己是在为难他们。毕竟除了自己,再无人肯信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公孙钤还活着。便是知道他活着,哪个近侍敢沾染出尘璞玉般的公孙副相?
    “都下去。”沉默良久,陵光无力挥手,示意侍卫关上房门。
    房内再无他人,陵光端起药碗,缓步来到床前,坐在床榻边缘,盯着公孙钤的脸庞看了许久,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波涛翻滚。
    他真的还活着吗?还是孤王思念成狂又将他错认?
    不,他还没死,他是中了毒,尚有一口气在。
    只有如此才能救他吗?堂堂天璇王,及冠已过,却从不曾与人亲密如斯,便是对那人,也不曾奢望过。
    罢了,罢了,孤王已害死了他,难道还要失去你吗?这样的话,孤王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也没了……
    抬头,举碗,将参汤含在口中,又弯腰俯首,往下些,再往下些,陵光轻轻合眼,将微颤双唇附上公孙钤依旧泛紫的双唇……
    灯火摇曳,墨发相接,这一瞬间,恍若梦境。
    陵光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寝宫,匆匆洗漱完毕,他便躺在床上,拿被子蒙住了头。可是毫无睡意,只有满腔的难堪和满脑子的晕眩。不要想这个,不要想公孙钤,不对,要想想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公孙钤能死而复生,还有定要先隐瞒这个消息,对,还有遖宿,天璇要如何摆脱眼下的困境……然而,他实在太累,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
    等他被一阵轻微的异响惊醒后,陵光发现,裘振留给他的短剑,被人偷去了。
    第3章 生死契阔
    “把牢门打开。”
    “是!”
    锁链在咔哒一声响之后被扯开,沉重的铁门向内开了仅容一人能过的缝隙。来着踏入地牢之后,铁门便立刻锁上了。
    怀中抱着东西的来者几步跨下石阶,沿着昏暗潮湿的通道来到地牢最深处的囚室。囚室的石壁上嵌着锁链,一个红衣男子正被囚于此,锁链牢牢箍在四肢上,让他能勉强站立。听到脚步声,红衣男子抬起头,邪魅一笑,正是假扮作慕容离模样的庚辰。
    来者乃是遖宿国太尉。他并未让人打开囚室,而是透过铁栅栏的缝隙将怀中两物一并抛入囚室内。两柄剑,一长一短,长的本属于天玑国上将军齐之侃,短的正是陵光丢失的那把。
    庚辰轻笑出声,仿佛浑身的伤痕于他而言不存在似的。
    “你好大的胆子,拿假的天命之剑来欺骗遖宿!”太尉怒道,咬牙切齿。
    “哦?我说是天命之剑,你们便信了?看来,太尉大人在乎遖宿更甚于遖宿王毓埥啊!也对,遖宿多的是王子,死了一个,再换一个便是。”庚辰笑罢,将目光移向那两柄剑。
    太尉冷笑:“我王上大难不死,但你刺杀我王上之罪,也是逃不过的!”
    “看来不仅主子低估了遖宿的兵力,连我也小瞧了毓埥的运气啊。”庚辰轻松笑问,“那为何不杀了我,以解你们遖宿如今陷入进退两难之境的心头之恨呢?”
    太尉一掌拍在铁栏杆上,盛怒的神情像是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庚辰千刀万剐。
    “那慕容离把遖宿当做棋子,为他复仇灭天璇而大费周章,眼看我遖宿就要称雄天下便想黄雀在后!此等恶贼,我遖宿上下必杀之而后快!”
    “所以你们不杀我,拿我来引主子现身?”
    “不错。待他被抓住,你也会一并处死!”
    “可笑。我不过是一介死士,死何足惜?主子身负血海深仇,怎会为我错失良机!”
    “试一试又何妨?慕容离为了你的兄长,毒死昔日好友。他人不知,我遖宿密探却碰巧听到了传闻。”
    太尉见庚辰脸色渐转沉郁,心头浮起快意,冷笑道:“瑶光弹丸之地,如何与我遖宿相提并论?!如今天玑已灭,天枢归降,据闻天枢仲堃仪又与天璇公孙副相反目,无处投靠,不足为虑。且天璇公孙钤一死,朝臣人心惶惶,天璇王又是一蹶不振,我遖宿王上纵然遇刺重伤不能亲征,奈何军中与朝中齐心,还怕灭不了天璇,还有那些不值得一提的瑶光亡国余孽吗!”
    庚辰沉默无言,眼看着太尉愤然甩袖大步离去,顺着通道消失不见,才弯起嘴角,年轻英俊的脸庞上满是笑意——“若是天权也来搅和这趟浑水,却又如何?”
    夜幕深沉,乌云如扯碎的厚纱,将月光一片又一片遮掩。两山之间的小路似若隐若现的白练,抖开在纵马疾驰的行人眼前。
    慕容离一手握箫一手持缰绳,神色肃然。夜风拂过他的衣袖长裳,吹乱了他一头乌发,当真谪仙降世般脱俗,却又如猛蛟出涧般惊心。
    他所骑良驹到底奔波长久,疲惫不堪,脚力渐慢。慕容离催马数次,也终于不得不放弃,正欲策马转入附近山林中歇息,忽闻后方隐隐传来骏马嘶鸣。调转马头,山路转弯之处,点点火把越来越亮。慕容离立刻纵马跃过路边草丛,隐没于山林内。
    他将坐骑拴在不远处的树上,飞身踏着树干,站立在粗壮的斜枝上,隐去了身影,只待那些狂奔的路人先行走过。却不料那些人一路疾驰,还不停地吹响口哨。被慕容离拴在树上的骏马闻声躁动不安,不等慕容离赶过去设法阻止,那骏马便长嘶一声呼应起来。
    慕容离沉下脸色,飞身跃下,解了缰绳,牵上马便沿原路返回,恰巧在林中一处空地与那行人碰上了。来者为首的披着大氅,气势腾腾,映入慕容离眼中的,却是一张玩世不恭的熟悉面容。
    正是天权王执明。
    执明吃力下马,先是不动声色揉了揉腰,才欢快地跑到慕容离身边,想揽住他,又怯怯收回手,只笑道:“阿离,我们又见面啦。”
    “是啊。”慕容离声色依旧清冷,“王上这么快就后悔放我离开天权了吗?还特意跑来卖弄驯马之术。”
    随执明而行的黑衣人均带着面具,佩着长剑,闻言纷纷下马,围将过来,阴暗月色下显得煞气昭然。慕容离却毫不在意,慢吞吞再次将坐骑拴好。这厢执明已轻声喝退随从,从马背上的包袱里扯出一条薄毯,铺在了地上,眼下正示意随从生火。
    慕容离倒也不客气,径自坐了,望着忙忙碌碌捡柴生火煮茶的天权随从们发怔。
    “他们是……父王留给本王的死士。”执明在慕容离身边坐下了,小心翼翼赔笑道,“只听从于本王。”
    “是我轻看你了,真以为你是个混吃等死的。”
    “本王没有——我,我是说,他们从未被召见过。这是第一次,我叫他们来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