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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
时间一年一年过得很快,于梦芝从洗碗工换成了家政清洁工,对这大城市里的求生法则也有了一点认识。陈夕的成绩一直很好,被学校的老师当成宝贝,毕竟这出了名的烂学校能出一个成绩好又听话的学生可以说是十年难遇,但陈夕在学校的日子并没有因为老师的喜欢而好过多少。
从小学到初中,虽然换了学校,但同学并没有换多少,在这儿读书的都是蓝湾的孩子,小学的流言蜚语到了初中也不消停。甚至在年纪稍长性意识开始觉醒之后,陈夕遭受到的语言暴力更加严重。
小学五六年级时,早熟的男孩已经学会在厕所脱了裤子比大小,陈夕从来不站在外面尿尿,加上他长得本就清秀,甚至有点雌雄莫辩的意思,那些男同学欺辱嘲笑他的词就慢慢从“野种”变成了“娘们儿”。
陈夕第一次听见这个词时,是在小学六年级,一次课间陈夕上了厕所从隔间出来,班上总是故意找茬欺负他的赵石磊就堵在门口,阴阳怪气地说:“尿个尿还要进隔间,怎么,你是个娘们儿吗?”其他几个同学拍掌大笑。陈夕身子一抖,脸色雪白,惊慌失措地看了赵石磊一眼,便低着头小跑着走了,背影孤独又可怜。
赵石磊他们是第一次看陈夕有这么大反应,平时不管说什么他都仿佛个木头一样,最多是抿着唇埋起头当鸵鸟,今天随便一句话竟然有这效果,其他同学见状起哄得更厉害了,嘘道:“哈哈哈,果然是个娘们儿!看他那怂样!”赵石磊却被那一眼瞪得心里怪不自在,有点发愣,一直知道这小子长得好看,没想到红着眼睛瞪人可以这么好看,比班花还漂亮了是怎么回事?听见同伴的起哄声第一次觉得烦人,想叫他们别笑了,却说不出口,带头取笑人的是他,他怎么可以自己打脸呢。
就这样,“娘们儿”这个词从小学伴随陈夕到了初中,直到初二时陈夕慢慢发育长出了一点喉结,看起来不那么柔美了,“娘们儿”这个词又慢慢换成了“娘炮”、“娘娘腔”。
于梦芝这些年一直担心陈夕的身体,每年都会带陈夕去医院检查一下。陈夕第二性征开始发育时,是朝着男孩子的方向在发展,于梦芝放心了一点,不过医生说陈夕的发育比较晚,早期虽然男性的性征发育比较快,但不代表女性的性征没有发育,根据检查,陈夕体内的两套生殖系统都在同步发育,且都发育良好。
于梦芝很担心,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尽量多挣点钱,希望早日把手术费凑上,但她也知道,靠自己那点微薄的收入,要想给陈夕动手术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
陈夕这些年对自己的身体认知越来越深刻,反倒安慰于梦芝:“妈妈,我没事的,我现在长得很好,没必要做手术。你要多注意休息,保重身体,别把自己累坏了。”
于梦芝看着懂事的儿子,心酸地点点头,有些话却没有说出口。现在长得很好可以不做手术,以后呢?遇上了喜欢的人怎么办?那人会接受这样的身体吗?我的夕夕难道要因为身体原因孤独一辈子吗?一想到这些,于梦芝便没法让自己休息,必须努力挣钱才行。
第6章
大姨妈来临预警!不喜勿点!
陈夕在同学们的嘲笑和孤立中度过了小学和初中,中考时他果然没辜负老师的期望,考得非常好,一举考进了省中。拿到通知书的时候,于梦芝激动得直掉眼泪,抱着陈夕又哭又笑,夸儿子真棒,并张罗了一桌好菜,请了秦燕一家人来吃饭当做庆祝。秦燕这些年看着这母子俩一步一步艰难地生存,也十分感叹,给陈夕包了个大红包,于梦芝推辞不过,便让陈夕收下了,两家人气氛高涨地吃了顿晚饭。
陈夕从没见过妈妈这么高兴,自己也跟着开心了起来,去了省中,就不会有同学认识自己了吧?这次自己一定要大胆一点,努力跟新同学们相处,争取不要再被排除在外了。陈夕默默地想。
中考完的暑假很长,陈夕不顾于梦芝的阻拦,坚持出去找了一个发传单的工作,他知道妈妈这么拼命工作是为了什么,他不能总是让妈妈一个人受苦。
省城的夏天很炎热,太阳明晃晃的,刺得人睁不开眼,路上也没几个人。陈夕戴着遮阳帽,鬓角的头发早已经湿了,想歇口气,但看看手中没发完的传单和不远处阴凉处坐着的监工,抿抿唇还是继续朝偶尔路过的人递一张传单。
今天一早陈夕就觉得肚子有点若有若无地痛,站了一上午,那痛感却越发明显,痛到午饭都吃不下,只简单喝了几口水。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的点,陈夕脸色已经白到发青,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他咬牙去监工那里结算了今天的钱。监工看他脸色不对劲,想问问是怎么回事,转念一想又没问出口,怕万一是中暑了别回头给自己惹麻烦,只快速地把钱给了陈夕,还嘱咐了一句:“你要是不舒服明天可以休息一天再来。”陈夕无力地点点头,捂着肚子转身回家。
陈夕转过路口,准备去公交车站搭车,却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失去意识前只恍惚感觉到有谁接住了自己。
等到陈夕皱着眉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却是躺在床上,他吃惊地坐了起来,环视一眼,这是哪里?正疑惑间,一个高大的男生端着一杯水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男生见陈夕醒了,走到床边把手中的水递给他,说:“喝点水吧。”看他的眼神有点复杂。
陈夕迟疑着接过水,是温热的。看了那个男生一眼,自己确实口渴了,咬了咬下唇,没说话,一口气喝掉一大半。
那个男生见他喝了水,似乎松了一口气,接过杯子转身就打算出门去,陈夕见状有点着急,把他叫住:“那个,等一下,你、我,我叫陈夕……谢谢你……请问我怎么在这里?”和陌生人说话对于陈夕而言一向是十分艰难的事,更别提还是向别人提问题,但这个男生莫名地让陈夕不害怕与他交流。
那个男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夕,不知道想起什么,他移开了视线,说:“你稍等一下,我再去给你接杯水。”陈夕连忙说不用,但男生已经快步出去接了水又很快回来了,把杯子递给陈夕。陈夕只得再次接过杯子,捧着又喝了两口,这次水里甜甜的,应该是加了糖。那男生见陈夕苍白的嘴唇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神色放松了一点。
“我叫夏令新,是省中的学生,下午运动回来,你刚好走过我身边晕倒了,我家很近,我就把你带回来了,你可能有点中暑了,再加上……”夏令新顿了顿,“再加上你月经来了,身体可能受不住,所以晕了。现在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陈夕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了,刚有了一丝血色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