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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曲所经之地是个深山野林,如果顺着江走,越往深处越是人烟荒凉,在江面上飘个三五日,这孩子岂不是死定了?
于是他命一旁的弟子将竹篮子捞上来。
郁承期得到命令,去了江边,没过片刻就将竹篮抱回来了。
但他神色颇有些好笑。
走到顾怀曲跟前,伸手拿给他:“师尊,你看!”
竹篮里,数不清几团的猫崽们正挤在里面,探着小脑袋,毛都没长齐,“咪呀咪呀”的叫。
还是群江流儿。
顾怀曲一瞬沉默了。
他垂着那双冷淡的眸子,心念却微动,抬手用指腹在小毛脑袋上蹭了两下,似乎很浅地叹息了一声。
他收了手,淡漠转身。
“带回去吧,再走快些,赶路要紧。”
第37章 克妻?
一路上,顾怀曲始终没碰这些小东西,他看起来不甚在意,不看也不管,全是弟子们照料。
宗中弟子禁止豢养动物,既然捡来了,顾怀曲只好暂且将它们留在殿里。但他平日很少去看,多数时候是郁承期主动去照顾。
能趁机在让清殿多待上几个时辰,郁承期也乐得这样。
只是时间一久,郁承期在殿里待得久了,难免就会察觉到——
顾怀曲对这些猫崽其实并非全无兴趣。
他会在猫崽突然乱叫的时候,从繁忙中抬头看去一眼。
会故作不在意的,随口问它们的状况。
甚至会在鲜奶端上来的时候,用指尖碰碗,试探一下温凉。
但这些无关紧要。最让郁承期感到深思的是,哪怕猫崽在顾怀曲最忙的时候乱闹乱叫,顾怀曲也没表现得不耐烦……
郁承期也不知他这是在倔个什么劲儿,区区几只猫而已,喜欢又不敢表现,还要装作浑不在意。自以为克制,实际还是破绽百出。
他觉得好笑。
不过也罢。
反正他师尊一向有自己的主张,郁承期也不点破,就这么装不知情的浑下去。
直到有一日。
他再去殿中时,顾怀曲忽然对他道:“我昨日联系了无泽长老,他说他会收养这些猫,你将它们送过去吧,日后就不必再多费精力了。”
郁承期不由得怔了下,险些以为自己这些日的感觉出了错:“……师尊不养了?”
“嗯。”
顾怀曲头都没抬。
片刻,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了句:“它们太吵闹,让我近来做事时拖延了许多。宗中事务要紧,我没心情留它们,送走吧。”
顾怀曲冷冷淡淡的。
但这的确是他的作风。
因为从一开始就决定不养,便笃定了让清殿不是这些猫崽的归宿,所以不碰,不看,不关心,不让自己受到影响,最后送走时,也就不会在意。
哪怕郁承期执拗地认为他舍不得,却也劝不了什么。
郁承期只道了声“好”,听师尊的话,将满满一筐猫崽送走了。
吵闹的小家伙离开,偌大的让清殿又恢复了以往的清静。
一个时辰以后,顾怀曲收到无泽长老的传音,说猫崽已经收到了,日后会由他好好照料。
顾怀曲将传音敛了,垂着眸,沉默地继续在堆叠如山的桌案前忙碌。
耳根子虽然清静了许多。
但终归还是空荡。
又过了一个时辰,殿门被敲响,郁承期走进来。
殿里已经没了猫崽,他也不需要隔三差五的过来了,顾怀曲便问:“还有何事?”
“师尊今日还有这么多东西要处理?”郁承期走到桌案旁,只是寻常关心地问。
“嗯。”顾怀曲从案中抬眸瞥了眼,应了声,见他好似欲言又止的,便道,“有话直说便是。”
郁承期张了张口,神色闪烁。
半晌试探地问:“师尊难道……不觉得这殿里少些什么?”
顾怀曲微顿了下。
“虽然只是短短几日,但突然没了那些猫,弟子觉得好不适应。”郁承期没有等他说话,自顾自地开了口,语气并无怨怪,只是温和地道,“师尊要将猫送走,为何不提前与弟子说一声?虽然这里是您的寝殿,可这些日,一直是弟子在照料它们呀,就这么送走了,师尊也没有问过弟子的意见。”
“就算弟子不敢左右师尊的决定,但好歹也该得到一声支会。”
顾怀曲神色微顿,觉得他说的在理,自己的做法的确不妥,有点愧疚。
对他道:“抱歉,是为师思虑不周了。”
郁承期看着他,似乎对他的态度早有所料。
他眼眸幽亮深软,胆大包天地问:“那……如果师尊当真觉得抱歉,可否让弟子养一只?”
顾怀曲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微异地看了他一眼,立时蹙起眉:“不可坏了规矩!”
“可是弟子已经与它们有感情了呀。”
郁承期眼睫如鸦羽,深邃幽沉,看起来那么无害,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扯住顾仙师的衣袖,“师尊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不能。”
“哪怕是养在让清殿也不能吗?”郁承期锲而不舍。
“只要师尊不说,旁人也不会知道。只当是师尊好心收留的,弟子平日只过来看看它,就像这些日一样。”
“那么小的猫崽,就一只,也不会太吵,让它在让清殿占个一席之地,私下里的吃食都由我来负责,绝不麻烦师尊。师尊只当是答应弟子的一个小要求,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把弟子的心思告诉别人,好吗?”
“……”
顾怀曲有些恍惚。
许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太有欺骗性,短暂中,顾怀曲竟没有意识到这个逆徒是在拉着他“合谋”。
他只是倏忽被触动了,有些动摇。
顾仙师虽不表露,心底却的确隐隐有些念头,希望让清殿里有那么一只鲜活的小生命。
可是……他已经决心不养,如果养了岂不是“出尔反尔”?
如果是弟子硬要请求的话,虽然也勉强……说得过去,但猫已经送走了,那……
——就知道他会这么想。
郁承期深谙他的心思,他眸中掠过一抹狭促,不等顾怀曲犹豫,已经道:“师尊不回答,弟子就当您是答应啦。”
顾怀曲张了张口,尚不等反应,猝不及防,被郁承期塞了个满怀,一低头,手里摸到一团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他低头看时,窗外的暖煦正洒照进来,小东西黑黢黢的皮毛被镀上一层金——是只通体纯黑,只有四爪是白色的奶猫。
奶猫两颗绿眼珠剔透如琉璃,一脸不谙世事的模样,看得人心都要化掉,奶乎乎地蜷在自己怀里,一张嘴就露出没长齐的小奶牙,冲他“咪呀”一声。
顾怀曲良久没有反应过来。
那自作主张的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