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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都是顾怀曲的字迹,一笔一捺,力道遒劲,记载的都是郁承期从来不知道的事。
字字句句就像顾怀曲的笔锋一样,坚硬刚直,心狠又决绝,彻底将郁承期那颗心浇透了。
顾怀曲真的对他深恶痛绝。
就因为这一身血脉。
当年郁承期拿着手札当面去质问,可他得到的却是什么?
他得到了顾怀曲愠怒的脸,眉目冷冽,语气和手札上一模一样令人寒心。
怒声质问着他:“谁准你进去的?!郁承期,你好大的胆子!”
郁承期神色异样,良久只问:“……师尊难道是真的要杀我?”
顾怀曲眸色很冷,声音第一次听来无比冷血又陌生:“是又如何?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郁承期沉默地看着顾怀曲的眼睛,半晌沉声道:“那师尊……是当真讨厌我了?”
“是。”
“就因为我是帝尊的血脉?”
“是。”
“可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师徒,师尊若亲手杀了我,也觉得无所谓……是吗?”
这个问题顾怀曲沉默许久,没有答话。
可他神色冷冰冰的,凤眸里没有波澜,也没有半分动容,好像就是在答:
是,无所谓。
也同样是在那日。
顾怀曲留下一句无情至极的话,令郁承期这辈子都忘不了。
“反正既然都清楚了,那我就告诉你……”
“郁承期,你不该活着。”
犹如被千钧重石猛然一捶,郁承期头脑空白,也清醒了。
他只是觉得不懂。
即使被冷落整整一年,他心中早就有了预料,却仍是觉得愕然诧异。
为什么?
直到现在郁承期也常常想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
顾怀曲从来不告诉他,顾怀曲座下的那些弟子,韩城、楚也、宋玥儿、小师弟……他们体内都有魔血,为什么该死的就只有他一个?
就因为他们生来是仙,所以就无辜。
而郁承期天生魔脉,所以该死?
凭什么……
大道为先,果真可笑。
……
翌日辰时,修复完整、无一处瑕疵的法器被放在了桌上,郁承期一夜未睡,直接走了。
走前没忘了解开顾怀曲的禁制。
他回了山海极巅,刚走到山门口,就碰见同样刚回来的韩城一行人,熟悉的队伍后面,居然还跟着一个魏雪轻魏师姐。
郁承期略微一顿,这才脑子极差的反应过来。
啊……
难怪昨晚他总觉得忘了什么。
“郁师兄!”
师妹宋玥儿看见他,第一个迎面走上来,高马尾束得十分潇飒,上来就叉着腰问道:“你昨晚去哪里了?”
宋玥儿一看就是来替魏师姐兴师问罪的。
郁承期觉得与其被责问,不如先下手为强。
他装得一脸不知情,道:“怎么了?”随即侧过头来,往她身后看,好像才注意到似的惊诧道:“咦,这不是魏师姐吗?你昨晚没回来,在山下过的夜?”
魏雪轻原本脸色并不大好,闻言异样地看了看他,像是被问得一怔,片刻才答:“是,我……”
不等说完,郁承期笑了笑截过话:“我昨晚有些棘手事,临走之前,跟师姐打过招呼了。师姐该不是还等我了吧?”
“……”
魏雪轻神情有些尴尬,既然他这么说了,答“是”就好像在自作多情一样。
魏雪轻勉强笑了下:“……自然没有。”
郁承期这人劣质得很,也从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昨晚只说有事要办,又没提会不会回来,忘了便忘了,魏雪轻也不能说什么,反正她承认不只会更难堪吗?
一旁的宋玥儿责怪起来:“我们是今早回来的路上碰见魏师姐的,她说昨晚你自己先走了,她一个人在客栈过的夜。郁师兄,你个大男人怎么能这样?昨日花朝节,你就留师姐一个人在山下,师姐又不会法术,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多危险啊?!”
“我改日赔罪就是了。”郁承期摸了摸鼻子,仍是笑着。
“……”
魏雪轻眼眸微垂,面色看起来并不大好看,也没多提什么,柔和道:“我还有事,就先回了。”
说完就从郁承期旁边擦身而过,径直离开。
魏雪轻走后,韩城将视线转了过来,看向郁承期,眼神有些怪怪的。
他虽说不上那种感觉,却也察觉到郁承期不同以往,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郁承期坦然地侧目直直对上他的视线,沉沉地勾了勾唇,眸色狭亮,意味颇深。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两个小矮子说话了。
左眼有残疾的哥哥从怀里拿出一只木刻的小猴子来,上面串了细绳,做成漂亮的挂坠,是从花朝节的摊子上买的。
他伸着小短手,递给郁承期:“郁师兄。”
右眼有残疾的弟弟也拿出一只:“节日喜乐。”
郁承期不禁顿了下。
怀疑道:“给我的?”
两个小师弟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整齐划一。
郁承期接过来,目光扫到他们胸口,衣襟里面鼓鼓囊囊的,估计装了不少这样的木雕。人人有份,倒是挺公平公正的。
于是眯眸笑了下:“谢啦。”
两人一本正经的答:
“师兄客气。”
“不必谢。”
郁承期将两只木雕收了起来,难得好心的想道——
这种小事还惦记着他。
这两只小包子,今日倒是不太讨人厌。
第28章 丢你个绳结!
隔日,山海极巅又恢复了以往的作息。
郁承期白日里照常去上课,闲下来的时候就到让清殿待着,偶尔大逆不道的把魔道书籍带到这里慢慢品读,全然不管顾怀曲生不生气。
因为让清殿常有弟子来叨扰,郁承期为了避免麻烦,多数时候都用猫身待着。
阳光充足的时候,他待在让清殿里,往窗边的桌几上一躺,懒洋洋的趴着身子,黝黑的尾巴微翘起来,尾尖打着卷,眯缝着眼睛,半闭不闭的看书。
偶尔动动爪子,翻一页。
不动大概就是睡着了。
自从上次被绑了一夜以后,顾怀曲对郁承期的态度更冷了。
更多时候只是视而不见。
但郁承期这些日在忙着参悟魔界阵法,也没空理他。
因为仙界与魔界在道法上有许多互通之处的缘故,郁承期学起来并不困难,之前灵力不足时,他只能看书解闷,如今得以变回人形,总算能亲自尝试了。
只可惜让清殿不比演练场,环境逼仄,没法使出全力,只能浅浅的试探一下。
这日傍晚。
顾怀曲正在桌案前写着字,听见里屋时不时闹出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