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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客栈里还灯火通明。
    小二见到有客人来,赶忙热情招待:“二位住店吗?”
    “一间上房。”
    郁承期进门后步伐不停,路过桌子时,随手扔了一两银子。
    他身后拉着个勃然大怒的仙长,一路挣动低骂,两人径直走上了二楼。
    小二不多细问……夜深了,这两人看着就不好招惹,拉拉扯扯的也说不准是什么关系。
    他只管招待客人,将他们带到了房门口,陪笑两声又下了楼。
    “你放肆!”
    一进屋,顾怀曲立马将他恨恨拍开。
    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客栈的房间简洁干净,烛火一点,整个屋子亮堂起来。
    郁承期也不恼,慵懒地往桌边一坐,自顾自地倒了盏热茶。
    顾怀曲被他这德行气得俊脸冷硬,眉目厉拧道:“把锦袋拿过来!”
    他刚伸出手,郁承期猛地一把将他的手腕按在桌上,“砰”地一声,桌案震颤,热茶洒出半盏。
    一抬眸,哂笑道:“师尊就别吵了,这里可没人会听你的。既然你急着掰扯,那好,先告诉徒儿,你为何在这里?”
    顾怀曲冷怒反问:“与你何干?”
    “是师尊骗人在先的呀。”郁承期理所当然,“说好了不来花朝会,徒儿问问你又怎么了?”
    顾怀曲语气果决:“我去的分明是炼器店,你哪只眼看见我去了花朝会?”
    “哦,是吗?”郁承期眉角一挑,随口嘲讽道,“那是徒儿眼花啦。”
    顾怀曲被踩了尾巴,更怒了,甩开他的手冷厉盯着他。
    郁承期简直觉得好笑。
    ——顾怀曲可真是有病,他分明就是去了花朝会。
    喜欢安静还去凑热闹,去了又不许人说,装什么清高?真当自己是世外仙人?
    但郁承期不想继续问,反正顾怀曲性情别别扭扭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甚至能猜到,顾怀曲为什么要下山避开熟人来这里修器。
    他以前很不理解,顾怀曲为什么总会在意旁人的感受。分明那么厉害的一个人,高高在上,又目下无尘,以他的修为与地位,足够在仙界目空一切,可为什么偏要细腻敏锐得过分?
    甚至很多次,郁承期都会因他的某个想法为之一怔。
    思索很久,也无法感同身受。
    与现在不同的是,那个时候,郁承期不懂也会装懂。
    他虽然没有同情心,感受不到别人的喜怒哀乐,却可以装得很真情实意。
    每当那时,郁承期都会故作善解人意,对顾怀曲乖乖点头,赞同他:“师尊说得好对,弟子也这么觉得。”
    他那时不是发自真心的,现在说的才是实话。
    “师尊不是喜欢清静吗?今日宗中难得空空荡荡,怎么不在殿中待着?”
    他故意将语气放得缓慢,将以前只敢藏在心里的想法一字一句质问出来,故意要让顾怀曲难堪似的。
    “还说没去逛花朝会,徒儿可都亲眼看见啦。”
    “你不愿意说原因也罢,你是师尊,可以随心所欲,但何必要对徒儿扯谎呢?为人师表,却信口雌黄……可真不像话。”
    “何况师尊为何要跑到这里来修法器?你分明和封瑜仙师关系那么好,为何不去找他呢?”郁承期嘲笑他,还明知故问,“哦……该不会是师尊面皮太薄,没保管好宗主的好意……怕被宗主知道吧?”
    顾怀曲隐隐忍着怒气,听到此处,才冷然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郁承期明知道。
    顾怀曲不是怕,只是不想。
    顾怀曲这人很怪。
    他会因为没保管好旁人送给他的东西,而下意识的感到内疚,就好像对不起了谁——即便这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此他不想让谁瞧见这件东西损毁的样子,只一言不发的想竭力将物品复原。
    但他又不愿麻烦别人。
    让人帮忙修器是麻烦,将事情说给人听、让人感到心情惋惜也是麻烦。既然能相安无事,顾怀曲就绝不会多此一举。
    拿到店里来修不就是了?
    谁都不会知道这件贵重的法器曾经破碎过,能这样毫无波澜的过去岂不很好。
    顾怀曲的想法,郁承期就算明白,可他毕竟不是心性温善的人,无法感同身受。
    从前他觉得这样的顾怀曲没什么不好,温柔细腻,为人着想,又足够强大。
    可现在,他只觉得顾怀曲简直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想得太多,别扭,有毛病。
    因此他语气里不禁带了点讽刺,问道:“何必?”
    “……”
    顾怀曲眸中渐厉起来。
    郁承期是真的不要脸。
    法器明明是他亲爪摔的,他却还要找别人的不痛快。见顾怀曲忍怒不言,郁承期心情更加愉悦了些,有种略胜一筹的快感。
    他指尖轻敲着桌面,状似漫不经心,唇角略微挑了起来,正打算大人大量地宽容一次:
    “算啦,不与你计较……反正钱也收了,那徒儿一言九鼎,帮帮你也不是不可,这件法器——”
    他正要好心将锦袋打开,岂料顾怀曲已经忍到底了。
    “我用你管了么?!”
    仿佛怒意积攒到极致,顾怀曲蓦地一把将东西夺过来。
    郁承期被他突然吼得一怔。
    顿住手看过去。
    “郁承期,我真不懂你想玩什么把戏!”顾怀曲冷冷看着他,那眼底好像在看一件极其无趣的事物,那么幼稚又那么惹人不喜,冷言冷语地质问,“东西是你摔的,我你也戏弄过了,这样你还嫌不够吗?现在我要修器,也碍着你的眼了?!”
    郁承期被他问得有些懵。
    他只是一时兴起,怎么说得好像他故意早有预谋似的?
    郁承期面色不虞,还觉得挺委屈,眯眸阴郁道:“本尊说你几句怎么了?少不知好歹……”
    “滚!”
    他还没说完就被骂断了,顾怀曲眉眼带着深深地厌恶,看见他便觉得心烦。
    骂完郁承期,他反倒自己“滚”了,转身就走,衣摆如浓云拂动,朝着大门离开。
    郁承期先是愣了愣。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脾气就如泼了滚水的油锅,片刻之间,火冒三丈地窜了上来!
    若是正常人,被怒骂一顿就该老实了,但郁承期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要是没有他,顾怀曲这蠢货早就被外人给坑了,一千两银票也是白瞎,他怎么可能气得过?!
    他不就说了顾怀曲几句,至于吗?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这么多年没人要!
    郁承期脑子轴得很,火气上窜,不知收敛,反倒觉得顾怀曲是有意在斗他的火,于是他立时起了身,在顾怀曲临踏出门的前一脚,前上两步,猛地一把逮住了顾怀曲的后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