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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0

      的噩梦。
    六郎小小的身体血肉模糊,被倒挂在茶场门口的树杈上,如果不是手腕上戴着的红绳,宁慎未必能认得出来他。
    树下是六郎父母死不瞑目的尸体和泥塑般的茶农们。
    几个戴着三山帽的太监挥着鞭子耀武扬威:“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一群不识抬举的东西!”
    鞭子抽到地上扬起尘土,挥到人身上勾起红肿甚至血痕。茶农们木然拖动脚步,机械地挥动手臂炒茶,那几个太监挥着鞭子吆五喝六。
    等到晚间繁星密布,太监们让茶农明早去采茶,嘴里不干不净地走了。茶农们不敢收敛六郎一家三口的尸体,宁慎等人都散了,孤身一人掘土,安葬三人在他家茶田里。
    把六郎僵硬瘦小的身体从树上放下来时,宁慎一滴眼泪都没流。
    我佛慈悲,渡众生疾苦。宁慎将从不离身的佛珠与六郎一同埋葬。他在夜风与星月中一边埋土一边想,不求佛了,佛祖太忙,我来送他们入地府。
    乐谨
    那天宁慎□□回书院时鸡已经叫过头遍,夜巡的夫子们都下值了,本该无人注意到他,不巧迎头遇见季夫子——老人家年纪大了睡眠少,日日早起沿着书院遛弯。季夫子看他形容不整尽是泥土的狼狈样子大惊,询问原委。
    宁慎遭逢大变正是脆弱迷惘之时,被敬重的师长垂询,一个十二三的小孩哪里还忍得住,把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倒了出来。季夫子闻言气恨异常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感叹宦官弄权国将不国,他知交好友林羡青就是早年被东厂网罗罪名杀了的,故而一向厌恨宦官。
    经此一事,宁慎入了季夫子的眼,他时常避着人去拜访老先生。两人对东厂态度相近,颇有忘年交的意思。时间久了,宁慎将自己身世一一告知,季夫子并未对他嗤之以鼻,反而夸他出淤泥而不染,还将他引荐给已是当朝阁老的得意弟子,从而搭上了大皇子的船共图推翻厂卫。
    “你为何不写信回来说。”
    宁慎牵动嘴角:“天下之大,不只一座茶山,东厂之势,不只几个太监。我写信回来,固然能让一山之茶农免受苦难,但我救不得江南九百七十三座山。您可知滇地的银矿里多少白骨?您和宁原道夫妻情深,可知多少好人家姑娘被迫嫁给宦官,被活活折磨死?您可知多少忠臣良将被东厂用莫须有的罪名屠戮满门?”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玉带下意识往前一步守卫乐游,但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未注意。
    “宁原道把持朝政杀戮忠良,小姨你看看啊!从小你就告诉我天下为己任,但到了宁原道你怎么就凡事糊涂不肯睁眼!”
    “厂卫不除,天下不宁。东厂在一日,百官只能颂圣感恩而不敢直言民生疾苦,读书人只能歌功颂德而不敢针砭时弊。扳倒厂卫方能还天下一个清明。”
    乐游并没有被他的情绪牵动,她提笔写下,“茶叶后来去哪儿了?”
    “自然是层层供上,落进皇宫内院公侯府邸,欺下者必媚上,他们还要拿这个讨好权贵呢!”宁慎讥讽地回答。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乐游看着眼前大义凛然的孩子觉得无比陌生,她不明白短短一年光景怎么能让一个灵秀的孩子蠢到这地步,但还是不甘心,问他,
    “厂卫为何而立?”
    “圣人以厂卫为耳目,检举官僚,缉查四方。”
    “扳倒东厂,你觉得扳倒一个督公就行吗?”
    “今日圣人如你们所愿,杀了督公,那明日是否就不会提拔一个新督公?退一万步,圣人一怒之下裁撤东厂,日后谁能保证不会立一个西厂?”
    “你说的屠戮忠臣,裕晟四年杀林羡青,你可知是谁的意思?督公与他无冤无仇,为什么突然查到了他侄子少年时曾强抢民女?”
    乐游从内而外地疲惫,她以为自己细心教宁慎六七年,至少能让他不人云亦云,看事情能多想一步,结果终究是自己痴心妄想了。当初掰开了揉碎了讲前朝君权相权之争,原来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你明知种种诉状大半是凭空捏造,还与大皇子一脉泼污水,这便是你读书人的天下清明?”
    宁慎脸红了,他想说君子不拘小节非常之事非常应对,但嗫嚅嘴唇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乐游换了个话题,“你投药的时候怎么想的?倘若是毒药呢?”
    其实最让她失望的不是宁慎咬死督公贪墨——检举爹贪污受贿是大义灭亲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是政治主张不同,她可以用大义来为宁慎开脱,毕竟督公这些年确实贪了,因果报应,自己受着。
    但是宁慎为什么要将府中人迷晕?如果那日小林子他们迟来一刻半刻,不光自己活不得,宁府上下几十条人命恐怕都保不住,小德子是东厂出来的人,最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
    她想起督公的话,“有人先在水里下药,等时机合适在放出香来,你平日喝的是玉泉山的水,和他们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