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围栏边也坐着不少看书的学生,四周是茂密的树丛。亭子中央,有几张圆圆的小石桌,咖啡,奶茶,水果,香气四溢。
周游正在给宋仰讲题。
“我昨晚传你的思维导图都看过了吗?”
“嗯。”
周游说:“你一周后再把内容重新再背一遍,就不容易忘记了,重点要学会处理信息,先把目录摘出来,对问题进行思考和联想,这样可以加深记忆。”
“好。”
宋仰腕上的手环振动起来,提醒他到了训练时间,他按掉,继续做题。
周游问:“你今天也不去训练了吗?”
宋仰的下巴垫在拳头上,摇摇头。
周游觉得奇怪:“以后呢?也不去了?你不是很喜欢吗?”
宋仰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啊。”周游笑起来,“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了呗。”
宋仰提了口气,双掌盖住眼睛,苦闷道:“我很喜欢射箭,太喜欢了,喜欢到离不开它,但同时它又带给我很多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一棵松树后,李浔的脚尖动了动,却听见周游用女孩子特有的,很柔软的语调问出了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那你能跟我说说你的困扰吗?”
李浔脚步一顿。
他内心忽然产生了很邪恶的念头,他竟然希望宋仰就此打住,不要再和她深入聊下去。他渴望宋仰将平素的愉快与苦闷都与他分享,仅与他分享。
很快他又为自己的这种离谱的占有欲感到羞愧无比。
可最后,他还是听见宋仰开口了。
宋仰告诉周游,他曾以为自己能拿到省运会的名额,高兴了一个晚上,还和舍友大肆庆祝一番,可最后那名额却成了别人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和舍友解释;
成绩不断下滑,家人的期待让他感到山一样的压力和歉疚,同寝室的朋友都有了新的目标,而他的前途一片渺茫;
他不知道射箭运动员原来练那么多项体能,他的腰肌劳损日渐严重,打喷嚏的时候都会犯疼,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好起来;
他遇到了艰难的瓶颈期,训练时常不再状态,很害怕自己的成绩再也上不去,怕自己真的无法逃脱小脸拿不出好成绩的魔咒,怕自己将来真的像孙胖说的那样,一事无成;
他对射箭的喜爱,对未来的期待,最终都变成压垮他的稻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成绩有了执念,圆心以外的位置,都无法让他感到快乐。
李浔沉默低头,心中被酸胀的情绪填满。
那些都是宋仰不曾向他倾诉过的苦恼。
正文 舅舅,撒谎的人鼻子会变长哦。
晚风微凉,李浔行走在朦胧的月色之下,很有共鸣地回想起自己意志消沉的那段时光。
他有种感觉,宋仰和他是一类人,这辈子注定离不开射箭。他们为它快乐,为它痛苦,也因为它,感受到生命的鲜活灿烂。
但也正因为热爱,因为野心蓬勃,不甘与恐惧矛盾地冲击,导致心理状态几近崩溃,宋仰此刻的为难之处他都感同身受。
这是大部分运动员都会面临的难题,他知道宋仰终有一天也要在绝境中做出抉择,但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他没办法像周游那样,轻松淡然地安慰宋仰:“不练也没关系的,其实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值得你去挖掘。”
这世上确实有很多有趣的新鲜事,可对于他们而言,对弓箭的爱融进骨肉,一旦分离就好像断线的风筝,失去方向。
这如果放在武侠,在旁人看来,这大概就是走火入魔。
那晚之后,李浔没再催宋仰到箭馆上课,他认为宋仰需要时间去思考和规划,至于怎么选择,他都得尊重。
到了周五的傍晚,他收到宋仰主动发来的信息,但不是什么好消息。
宋仰:【这周有事,晚点回,你不用带我了。】
他们平时每两周回一趟家,从宋仰入学到现在,都是一起回家,毫无例外。
他感觉宋仰在刻意躲他,但只是因为一个省运会名额吗?他认识的宋仰,没那么小家子气。他们的感情总不能因为名额而产生裂痕吧?还有,宋仰和周游那关系是闹哪样?就单纯倾诉舒解郁闷还是另有所图?
一天天上赶子地在人姑娘面前刷存在感,看书非得找个这么僻静的小角落,卖可怜能刷好感度吗?真是愚蠢!
他完全忘记自己几天前被宋仰那小眼神戳得方寸大乱的时刻,满腹酸水往外喷涌。
也不知道这俩人最近还有没有暗戳戳联络增进感情,周游会对宋仰动心吗?
带着一肚子怨气,他气势汹汹地坐进车里,差点儿把车玻璃震碎。
长路漫漫,副驾没人扯皮,李浔困倦无比,连打好几个哈欠。
百无聊赖,他瞅了一眼汽车中控仪表台上的熏香小摆件。
摆件捏的是三个坐在草坪上野餐的小人和一条狗,五官那是丑得各有千秋,但勉强能从衣着风格和发型判断出,一个是他,一个是初之,一个是宋仰,狗子自然就是尿尿了。
那是宋仰过完年搓了送给他的,还贴心地上了颜色,就是技术一般了点,涂抹得不那么均匀,据宋仰解释说:“这是高光你懂不懂!?一看你就没学过艺术!”
“行行行,艺术艺术……搁着吧。”
“我再给你滴点精油,提神醒脑用的。”
“你上回不说这味道是安神助眠的吗?”
“是吗?那我可能记错了。”
“这能记错吗?我开着开着睡着了怎么办?”
“这不是有我呢吗,我能让你睡着吗?”
李浔想到这,酸酸涩涩地“呿”了一声,弹了摆件上的宋仰一个大脑崩。
小屁孩的承诺果然不可信。
就这个吓唬人的玩意儿,将李浔的思绪扯远了,后边的车子鸣笛提醒,他才放下手刹,重新启动。
结果高速上,一个哈欠的功夫,他错过高速卡口,得多绕二十公里。
“靠!”李浔猛拍方向盘泄气,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错过的卡口还是错过的其他。
同一时间,宋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