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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绑在树上的灯笼和横幅都还没来得及撤下,红红火火,年味颇浓。
宋仰像进了动物园,趴在车玻璃上感慨:“这里真的好大。”
李浔从中控台下边翻出一张手绘地图来,递给他,“放你下去自己逛呢还是跟我去体育部?”
宋仰路痴,选择了后者。
车子快速穿过一片又一片的绿荫,来到一座方方正正的建筑物前,门口横七竖八地停靠着一排破旧的,疑似被主人遗弃的自行车。
透过落地玻璃,能看见里面有个巨大的游泳池,水面很静,也很清澈,像嵌着的一面镜子。
李浔刷卡进门,向他介绍:“这片是学校游泳队的训练馆。”
大冬天的,宋仰看见水都打哆嗦,赶紧移走。
箭馆在三楼,装修风格比较简约,只是用木帘将这边划分成几个区域。
让人惊喜的是,这边拥有50米的箭道,这射程放在室内是很少见的,要知道李浔之前上班的地方,最长的也就30米。
角落的弓箭架上悬着好几把不同颜色的弓,但是没有人,李浔皱着眉头,低声骂道:“我就知道这帮小畜生不自觉。”
宋仰见他在手机群里发消息,语气不善,再加上戏份充足的眉毛,活像是个上门催债的。
不出三分钟,走廊响起一串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宋仰知道李浔口中的小畜生们来了。
根据签到卡上显示,射箭队一共有十多名队员,不过此刻只有五个人,其他人应该都还没回来。
这几个人高矮胖瘦都有,其中两个还戴着眼镜,都不是容易让人记住名字的长相,站在比他们年长了近十岁的男人旁边也毫无优势可言。
一连串的“教练”称呼过后,有人发现了坐在小矮凳上的宋仰。
“这谁啊?新来的?”吴家年问。
李浔指指弓把,示意他们赶紧训练,随口道:“家里一小孩儿,大老远跑过来欣赏欣赏你们的飒爽英姿,好好练,别给我丢人现眼。”
“看着也不小了啊,”吴家年边绑护具边问,“你几岁了?”
宋仰老实道:“十八。”
吴家年:“这么小,还在读高中吧。”
宋仰点点头。
队里很少有新鲜面孔,吴家年饶有兴致地低下头说:“那你得叫我声哥哥了。”
宋仰低哑地喊了一声,吴家年拍拍他肩膀:“乖小孩。”
李浔“啧”一声,板着个脸,抬高嗓门:“聊个没完没了了是吧,要练练,不练就趁早滚回去,以后也别在我跟前晃悠。”
吴家年嘴角一撇,投入训练,其他人拿东西时虽然都会看一眼宋仰,但都没再和他搭话。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宋仰第一次看李浔带队训练,和在湿地公园那种小打小闹还是有区别的。李浔的教学风格属于严肃严谨类型,话不多,但狠,骂人不带脏字,但能戳到人骨子里去。
孙胖的一支箭射了个八环,李浔一个冷哼就把全场气氛给冻住了,就连毫无关联的宋仰都不敢发出声音。
能看得出来,大家怕他,同时又很尊敬他,李浔的杯子空掉时,吴家年会主动给他接水,长着一身膘的孙胖在李浔跟前也是轻声细语。
午餐时间,李浔帮宋仰一起叫了份外卖。
箭馆的另一侧是个巨大的人工湖,岸边杨柳低垂,遍地绿植,早晨的霜都化了,地上有些湿润。
宋仰坐在岸边的石凳上,和小草一样沐浴在阳光下。
李浔大马金刀地坐在他对面,给他递了瓶热饮:“后悔跟过来了吧?是不是有点无聊?”
“不是,我就是觉得这边很美。”
李浔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对岸有一片盛放的山茶花。
学校里树木品类很多,一年四季都不缺好看的风景,李浔平时都没怎么在意。
“那就加把劲考进来,天天都能欣赏。”
宋仰兴致不高地垂下头,扒拉一块鸡排。
在此之前,老爸老妈已经对他的未来做了一些规划,目标是省里比较有名的医科大学。将来工作稳定体面,是家里全票通过的最优选择。
唯一要克服的就是恐针这个毛病,不过老爸说多练练就好了,肯定没问题。
过去的十多年里,他的生活按部就班,和李浔一起偷偷练箭已经是他做过的最叛逆的事情了。
更换人生方向这种事情,他是不敢想的。
李浔此时还不知道他的人生规划,只觉得这孩子是缺乏一点自信和动力,便指着桌上的手绘地图,绘声绘色地描绘着校园里那些令人神往的角落。
宋仰停下筷子,安静聆听。
其实哪怕李浔什么都不说,他也会喜欢上这里,就像他发自内心地喜欢射箭,喜欢看比赛,喜欢湿地公园里的微风,喜欢那些悠扬的旋律,喜欢酸酸甜甜的酸梅汁。
“怎么样,”李浔的视线从远处的图书馆收回来,看着他问,“有没有一点小心动?”
阳光下,李浔的瞳色变浅了一些,盈着极为罕见的几分热情,宋仰在他的瞳孔里找到了自己。
李浔没有移开视线,宋仰的毛孔好像在瞬间被打开,没撑过两秒就低下头,对着鸡排说:“有。”
宋仰曾认为,人生大事,必须深思熟虑,把未来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像扑克牌一样摊在一起,权衡利弊,而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做出某个决定,也可能是因为对面那个人的一个眼神。
正文 “来——跟你舅舅通电话。”
开学后,宋仰的学习任务更繁重了,高三的所有班级都设立了冲刺任务,就连走读生也要在学校自习到九点半才可以回家。
除了周末晨跑以外,李浔几乎见不到他人,至于那个午后聊到的话题,也早就被他抛之脑后,因为他也太忙了。
七月份有一场全国性的运动会,射箭队人手不足,经费也不足,就他一个人瞻前顾后地给队员规划集训任务,不光是体能,还要关心他们的心理状态。由于这次比赛是在外地举办,还碰上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队员,他天天都是旋转的陀螺,沾床就睡。
好不容易等比赛落下帷幕,已经是七月中旬的事情了。
他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