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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台,没有座位,空荡如一小块天地。
就算这样,姚岸也没能及时将人放开,也许是动作慢了也许就是不想,就这样矛盾着认清着的时候,指间有什么擦了过去。
姚岸跟着一顿,随着掠夺的弧线望到被姚见颀拈走的东西——一支淋湿的烟。
燃至中半段,离甜滤嘴还差9口。姚见颀打量着香烟如同打量漓漓不安的情人。
“你吸烟?”不同于方才的冷清,他问这话时有着令姚岸窘迫的温度。
“我……”物证人证俱在,姚岸想推脱都不行,只悔自己连路来都没扔。
“嗯?”姚见颀一个字的强调。
“偶尔抽一根。”姚岸心虚到手都缩回了自己,姚见颀于是得以顺理成章地面对面正视他,并且不费一词地得知他在说谎。
“骗人的时候麻烦装得像一点。”
姚见颀食指一动将烟腰折,揉进自己的掌心。
“我来吧!”姚岸跟抢夺把柄的小偷似的上前去接,对方却将手朝后一让,叫他扑了个空。
“……”
没捞着,摆明了故意,姚岸悻悻地低下手和眼,不吭声了。
这算是欺负吗?姚见颀从不必虚情地否认。如果他们之间存在公平的话,只要姚岸不向他讨要,妄为就是一种默许。
那么,这世界就太偏爱了。
时至如今他仍然无法忽视姚岸说要放弃的神情,破釜沉舟又满载爱意,在那之前他也是用那样的神情纵容自己,那样放任,让人自负到以为永不会输。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声音轻轻的,轻成一般而言的问候,水杯似的常温。
又是个难题,难度还提升了。姚岸睐着冷薰的烟蒂,方才不慎漏到地上的,游移半晌,说:“没看着。”
对面淡哼一声,仿佛早料到他会出此下策,姚见颀不甚在意,继续究:“那后来怎么不回?”
姚岸破罐破摔:“就,太忙了,没找着时间。”
“没有时间。”姚见颀细细呢着这四个字,每一字都让姚岸更认一点儿输,等他说完,姚岸也终于抬起头来。
“其实……”
“没时间回电话。”姚见颀掐断他的话头,“有时间看展览,是不是?”
姚岸被说了个不防,愣眨了三两下眼才道:“你怎么知道?”
他当天只回了姚见颀一条消息,说临时有事情没去。
“你在留言本上写了字。”姚见颀说。
姚岸差点忘了这茬,被提醒后不费吹灰地忆起,一顿,情绪随即更加拮据:“那什么,我瞎写的,我压根没想到你会看……”
“现在我来了。”姚见颀道。
姚岸被遏在原地似的,思想绕过一个花园又回来,偕来那句他没处找他时捎着点儿私心写下的:夏天都来了,你呢。
“你……”姚岸恍惚地看他,好不真切,“你说什么?”
“我来了。”姚见颀说,“你又为什么走了?”
雨声骤烈,湃击着不知谁的心情,姚岸徒劳张嘴,好半天才一句:“我那天碰到了你的……朋友,上次那个。”
姚见颀闻言,眉心轻拢又拂开,几乎没猜就道:“你听说什么了是不是。”
他的不犹豫像一个肯定的重音,证实了被姚岸强迫面壁的现实,连同最后一丝侥幸。
姚见颀接着说:“那人叫笪翎,他是我……”
“恭喜!”姚岸以响亮的勇气和硬气截住了他接下来的陈述与剖白,果决到连自己都讶异。
下一个声母还在齿边,却陡然走音。舌尖无端端麻,姚见颀便干脆咬了一下,觉不出疼。
他问:“你说什么?”
“恭喜你啊,找到了……喜欢的人。”姚岸扬着声,好似生怕不够灿烂真诚。
姚见颀看着他:“喜欢的人?”
“我听说,听说你们还住一块了是吧,难怪那天上午碰见你们一起呢,还有,还有……”姚岸从不知道自己这么能说这么能记,记得那么小肚鸡肠,“啊,对了,上次你提的衣服里,也有他的吧,我真是……太粗心了,都没想到多问一句……”
“姚岸。”姚见颀开口,几乎没有余温。
姚岸终于停下了呶呶不休,他望着姚见颀,甚至有些感激他的叫停。
“我只问你这一遍。”姚见颀谛视他,不漏走他的任何样子和声音,“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他的注视使姚岸柔柔和和地痛,足够一列电车滑行入站的时间后,他说:“我真心的……希望你幸福。”
电车门在姚见颀身侧展开,站台的电子屏背诵着最新的创意广告,讲述一份兜兜转转也姗姗来迟的爱恋。
可惜,他们时间有限,只等得到兜兜转转。
“好。”再一度开口时,姚见颀的面孔比姚岸此前遇见的任何一张都要漠然,“把我的电话删掉吧,你也不用抽时间回了。”
姚岸猝然抬头:“什么?”
姚见颀不再作任何的补缀,仿佛他的注视、亟待和关情统统停留在了玻璃门敞开的那一刻,在他踏上电车的时候,也随身收回。
隔着一削雨幕,手心揉碎的烟蒂,还有不知所向的目光。
姚见颀说:“到此为止吧。”
第148章 黄昏
训练之旅接近尾声的时候,康复间已经罕有人至了。集成的彩色显示屏很少再亮起,激光参数也不再轻易调试,只有半边灯光,荧亮着墙壁上的膝关节解剖与创伤挂图一角。
三周左右的疗程,呼吸疼痛、肩部劳损、腿部肌肉拉伤……再怎样的伤病都能得到治疗和恢复,身体就是这样一件能修补的东西。
林峤又一次俯卧在检查床上,双足伸出床末端,和上回的治疗环境一模一样,只是这次那手不过在他的腓肠肌上稍为挤压,出现跖屈运动后,便松了开去。
“挺好的,回吧。”康复师打了个呵欠,扔开毛巾,坐往滑轮凳上,一蹬,到了电视墙跟前。
“你确定吗?”林峤起身,揉着小腿的三头肌,说,“你要不再看看,我老觉得有些疼。”
“再看?”姚岸在电视机底下摸索开关,“再看就得望你跟腱里头扎针,看那针头转不转,往哪儿转——靠。”
半天没寻着,姚岸在机身上拍了一巴掌。
“那还是算了……”林峤又怂了,够着另一张床上的遥控器,下床穿好拖鞋步过去,挑了个红键,一摁。
旋亮的画面刺了刺姚岸的眼睛,他回身,不满道:“也没说这玩意儿是遥控的啊。”
“齐哥不是说了吗。”林峤小声逼逼,“那回你也瞎摁,他还特地演示给你看了。”
姚岸并未多大反应,道了句“是吗”,便又是一蹬,力度刚好地停在另张床边,搁着肘看电视。
一部蓝色的线条动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