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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肌肉投下软质的阴影。
    但他有私心。
    这里的展品,其实是一颗恒星。
    经过长达一分半钟的暗适应后,姚见颀似乎看到拱顶最高处的断桥铝天窗中,那冰块般的透明玻璃里,一颗被密集尘埃和原始星盘环绕的星体,伴随视紫红质逐渐合成,在视网膜中愈发清晰。
    “你在等美术馆奇妙夜吗。”
    一柱光蛮横地投注到玻璃上,替代星体成为唯一的光源,姚见颀闭上眼睛重新适应亮度,没有对擅闯者发出异议。
    笪翎将变焦手电筒逐廊柱和画框下移,停在姚见颀眼皮上,恶意地晃了两晃,熄灭。
    “你最近心情很好。”他下结论。
    姚见颀撑开眼皮,隔着四块蓼蓝色方砖,并不正面回答:“怎么?”
    笪翎露出一丝笑,大手大脚地坐在地面上,背靠一个长角的摩西雕塑底座,混不吝地例举:“开幕式那天你为赞助商作单人讲解,没有不耐烦,甚至滔滔不绝,耐心得过头,满室的鸡尾酒也不再让你头疼。”
    姚见颀侧过脸,似乎在对证记忆。
    “乃至当天结束,你似乎都坐不下来,被那群喝醉的疯子拉去情趣店,没撇下他们也是奇迹。”笪翎双手撑在背后,“还有什么来着,哦对,你主动清理旧衣,还提议帮我把不穿的衣服一起带下去——而且回来得很晚。”
    姚见颀用鞋敲了敲地板,让他继续。
    “然后是现在。”笪翎蹬了一脚,发出刺耳聒音,“一个从凌晨站到现在,晚饭都没来得及吃的人,在闭馆的时候独自留下来看星星——我想,不能是光凭兴趣。”
    对面的人影沿墙走了几步,抬头看角落里的监控摄像,确认摆动头正在工作,完成了关门前最后一道安全工序。
    然后他走到穹顶下,沐着旷古烁今的星光,道:“说的没错。”
    笪翎在领结内微微一笑:“你的表情真久违。”他屈起右腿,再是左腿,逐次站立,“我该不该再明知故问——为什么?”
    听到衣料的摩擦声,笪翎慢悠悠地将裤子和屁股上的灰尘拍了拍,对面的手心正随着消息提示而发出肉橙色的光。
    “浪漫一点解释。”姚见颀将手机面朝大理石圆雕,“我收到了一个约会邀请。”
    最后一口番茄汤和着春卷,两相中和不至于扼住喉咙,顺利咽下食道,微信铃声欢畅地叫嚣起来。
    姚岸捋了捋脖颈,自己也没察觉到地在拖延接听时间,随后,趁铃音咽气前从一臂远的桌边取了回来 。
    见到名字的那刻,他吐出口气,划开。
    “晚上好啊。”颜怀恩的脸太小,占不满一个手机屏幕。
    “晚好。”姚岸重新拈起端正放下的筷子,继续料理还没吃完的春卷。
    颜怀恩托着腮,笑问:“怎么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姚岸生咽了一口炸屑下去,干脆否认:“没,和发小聊天,我很期待。”
    颜怀恩“嘁”了一句,完全没信。
    “猫呢。”姚岸又夹了一只煎饺,把手机立靠在花瓶上。
    “在这儿呢。”颜怀恩猫下腰,屏空了那么几秒,一阵抖索后,画面摆正,一只表情各种不情愿的猫被托腰抱起,脖子上还戴着个伊丽莎白圈。
    姚岸搁近了,瞧瞧那几块皮毛,道:“感觉好点了。”
    最近国内雨季,猫得了藓,可把充当临时铲屎官的颜怀恩弄得焦头烂额,又是带去药浴又是涂药膏,为了防猫舔还特地给戴了保护套,给猫嫌弃坏了。
    “我也觉得。”颜怀恩翻着毛数数硬痂,“今天给家里消了个毒,还准备了高品质菜谱,保证你一回来又是个漂亮宝宝。”
    “它还算个宝宝?”姚岸笑一声,隔屏逗了逗猫,又嘱咐道,“你不要太折腾,雨季一过出了太阳会好些的,小心别把自己传染了。”
    “养了不就得宠着吗。”颜怀恩将猫往镜头前凑去,没提自己手臂发痒,才从医院买了真菌药回来涂的事。
    姚岸玩笑道:“那过继给你得了,反正它也不招见我。”
    这猫大抵真的通人性,从勉强配合会晤到一鼻子冷哼甩脸溜走只用一秒,颜怀恩更笑:“看吧,它还是念你的。”
    “切。”姚岸后仰,将手横搭在露台旁的铁艺雕花栏上,异国的楼房不高,从他这处望去都是夜幕中同一色泽的外墙,还有许多装饰建筑,窗户都是画上去的。
    颜怀恩放猫走了,刻意停了几秒留意他的心不在焉,问:“在等电话?”
    姚岸晾在月光下的手轻轻绻,没肯定也没否定。
    一只白鹅从底下的街道跑过,惊起撒尿的路人一声叫,他道:“我觉得他一点也不喜欢我了。”
    “因为没回你的电话,还是消息?”
    “都没。”
    颜怀恩很轻柔地笑了一下,摇摇头:“不要轻易设置自我障碍。”
    姚岸叹了口气:“什么意思?”
    “大意就是,你因为太过在意而害怕失败,于是产生了自我防卫,表现之一就是在口头上不断打击自己的信心。”
    姚岸敲了敲栏杆,发出思绪的叠音:“那我该怎么办?”
    “你是在问自己吗,”颜怀恩挨着手臂,“你谁也没商量就去到那里,见了他,留到现在……这些不都是你服从自己意志做的吗。”
    姚岸有些发怔,回望这一过程怎么也觉得太吊诡,甚至坐在这儿沐浴季风也是。
    “我不知道有没有做错。”他慎然道。
    “帅气一点。”颜怀恩笑劝,“既然做了就不要问对错。”
    姚岸沉默一经,眼角稍澜:“你说的是。”
    “哈哈哈哈。”
    颜怀恩那边响起敲门声,他垫着手指望了望,姚岸便道:“就到这吧,你去开门。”
    “行吧。”颜怀恩半起身,“那祝你好运。”
    姚岸默许了他的鼓气,正要断线,颜怀恩又从屏幕边缘闪回来,道:“对了,你和你爸吵架了?怎么又不接他的电话,叔叔都打听到我这儿来了。”
    “没有吵架。”食指顺势落停在屏幕侧缘,姚岸碾了碾,喟道,“只是怕他问起近况,我不想撒谎。”
    颜怀恩旋即了然,若言若轻地笑,离开前最后道:“那就试试别撒谎。”
    熄灭的屏幕映着姚岸承受星光的模样,一门之隔的笑声无法叨扰他的平静,略显茫然的平静,但那一泊茫然很快、称得上及时的为重新点亮的瞳孔所挥霍一空。
    时隔一周、一通电话和一次眨眼的时长,他终于收到了姚见颀在那晚道别后给他的第一句回音,在他踌躇又恭谨地发出“明天有空吗?”之后。
    姚见颀给予他一个字的肯定。
    校美术馆坐落在学校旁边,瞩目的穹顶辅以流线型的筑躯,向来是Z市胜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