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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楚助理给的信息,即使他到达登机口之后能立即找到在候机的谈少宗,他们也只有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
这实在不是一件很划算的事。刚刚结束的祁氏新大楼封顶仪式上他不得不喝下几杯香槟,他是在酒后容易觉得倦怠的人,而下午又还有需要全副精力去应对的董事会。匆匆忙忙赶到机场办完一串琐碎而实际无用的手续,他能获得的仅仅是和谈少宗共处十分钟。
十分钟的效用极其有限,祁抑扬也并没有什么非得要在这十分钟内对谈少宗说的话。但他还记得叫楚助理订票时想要同谈少宗一起飞到特拉维夫的那份急切。也许是因为那时候刚刚听完别人的故事,那位康小姐告诉他,她曾经经历过人生中心跳最快的一小段时间。祁抑扬是被她多年前的冲动感染。
祁抑扬在又一阵沉默后站起身来,告诉楚助理他最终的决定:“不麻烦司机了,辛苦你开车,挑最快的路线去机场。”
楚助理在车载导航上输入“机场”两个字的时候仍然觉得不真实,他问祁抑扬:“祁总,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我现在就告诉项秘书您临时有行程参加不了下午的会议?”
“不用,我不是要去搭飞机。你待会儿先跟地勤沟通一下,我出关之后很快会返回,不要因为办了值机最后在登机广播中找我,也问问他们需不需要走入境程序。”
老板的要求是逐字逐句记下了,但楚助理很难理解。他想到上个月的某一天他也体会过类似的感觉。同样是在这辆车上,参加完颁奖礼的祁抑扬突然关心起地中海沿岸国家的天气和飞往那里的航班。
大概算得上天时地利,到了机场后祁抑扬很快办理完各项手续。在联检区的长队伍里他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并没有看得太清楚,工作人员的例行询问很快引回了他的注意力。因为赶时间的缘故,他并没有太在意这匆匆一面。
在128号登机口祁抑扬找到了谈少宗。
他拍谈少宗肩膀的动作很轻,但仓促回头的谈少宗看起来像是被吓了一大跳。
坐在谈少宗旁边的金洁一如往常地会来事,一见到祁抑扬出现,就借着买咖啡的托辞带走了工作室的两位同事。
谈少宗还没回过神来:“你怎么在这儿?”
“出差,”祁抑扬坐到他旁边,明知故问:“你呢?”
“去以色列拍照,得去十二天。品牌推新签约的代言人上封面,折腾一大堆人出国拍摄。”
谈少宗回答得仔细,讲完了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好像并不需要详细向祁抑扬报备行程了,甚至在他们还处在婚姻关系中时,拎着箱子在家里的楼梯上狭路相逢也最多只知会对方一句马上要去赶飞机。
他安慰自己失言是正常的,今早睁眼到现在他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刚刚又被祁抑扬的一拍吓到。他说着话才逐渐放松一点,原本抱在胸前的两手也自然地放到膝盖上。
这个动作令祁抑扬注意到他手背上有几道新鲜伤口,好在血已经止住,而且看起来并不深。
祁抑扬想问但没问,察觉到他视线的谈少宗也没有主动解释。
电话震动声响起来,是楚助理打来想要提醒祁抑扬时间紧迫,他们应该要尽快返回。祁抑扬站起来接电话,渐渐就走远了。谈少宗看他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只以为他是赶时间登机。
机场里的人大都行色匆匆,未必能匀出时间跟偶遇的人认真道别。
谈少宗仰头靠在并不太舒服的椅背上发呆,这一天才刚刚过去一半,他却已经很想躺回床上睡一个安稳的、不被打扰的觉。他又检查了一遍手机,没有收到任何新消息和来电,这令他稍微松了口气。
他试图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到接下来的拍摄上,金洁给他准备了新代言人以前拍摄过的一些画报作品,他从随身的包里把资料抽出来。大部分照片都是特写,也的确是经得起特写的一张脸。
他翻到第 八章,视线里有一盒创可贴和一包棉签被放到那张好看的脸上。
谈少宗抬头,是他以为刚刚已经离开的祁抑扬。
祁抑扬顺势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没找到酒精或者碘伏,你先用清水处理一下。我看着觉得问题不太大,但要是飞行过程中或者落地后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找医生处理。”
谈少宗没说话,默默地拧开了那瓶水,又低头拆棉签。
祁抑扬又坐回谈少宗旁边,安静地看谈少宗处理伤口。他突然感觉到这大概是近段时间他所经历的最柔和的瞬间,一种他和谈少宗共处时少见的柔和,哪怕他们现在身处的环境其实十分吵闹,而他也完全不是能悠闲地在这里虚耗时间的状态。
和谈少宗办理离婚手续、处理公司的舆论危机以及决定出售股份,每一件虽然都是基于祁抑扬自己的选择,但每一件都很耗费他的心力。他并不后悔做出这些决定,但他也无法从由此衍生出的遗憾与不甘中全身而退。
他坐在谈少宗旁边,想要悄无声息汲取一点点力量。
谈少宗在几道伤口上仔仔细细贴好创可贴,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祁抑扬:“你去哪里出差?”
祁抑扬无准备,世上国家上百个,明明随口就能胡诌,他第一反应却是要遵照西服口袋里登机牌上印着的目的地回答:我本来打算跟你一起去以色列。
理智回笼,他意识到不该去讲一个未能实现的计划,否则心意也显得太虚浮。特拉维夫被排除,仓促之下他随机选择了一个:“多伦多。”
候机厅里没停过的广播终于通知谈少宗要搭乘的航班即将开始登机。祁抑扬站起身同谈少宗告别:“我的航班应该也快开始登机了,运气不好,要搭摆渡车。”
谈少宗也起身,他把剩下的棉签和创可贴揣进了衣兜里,滞后地跟祁抑扬说:“谢谢。”
“谈少宗,”祁抑扬语气像有什么话要嘱咐,郑重地叫了他名字,“在国外安全第一,要是有不好处理的事情就联系我,也许我帮得上忙。”
“我知道,”谈少宗说,想起什么又补充:“差点忘了,前天岑阿姨给我打电话,她说今年在家庆生,让我提前把时间空出来。”
因为又止纷纷扰扰的事情祁抑扬名正言顺躲过好几次家庭聚会,他虽然知道自己母亲一向有庆祝生日的习惯,但今年却还没来得及跟她确认有什么具体打算,没料到岑美伦先通知谈少宗。
“抱歉,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家里讲我们的事。如果你觉得困扰,不用勉强。”
谈少宗打断祁抑扬:“我答应了她我会去。”
第二次登机广播已经播过了,金洁见谈少宗仍然站在显示航班出港信息的大屏前,走过去疑惑地问:“再不上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