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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明白,户部那头,有几个人本是四大王李岱曾经的门客,陛下初登帝位,唯恐发生类似洛阳之变那种兄弟相残的旧事,因此想藉机防范些,也倒是可以理解。
更何况,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换了帝王,他们这些先帝的旧臣,到底是去还是留,全都是新帝的一念之间。不过,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好友房相如。窦楦抬眼看了下前头的宰相,只见他不似往常出来说几句,依旧站在那置若罔闻,像是打算袖手旁观似的。
虽然如今相权明面上为三分,可朝堂上多以宰相最后的定夺为主要风向。先帝将房相如留给了李睿,更曾打算通过赐婚他义子宋洵来“以示恩典”,无非是希望房相如依旧做这朝堂之上平衡势力的定海神针。
可如今倒是奇怪了,自打上朝开始,无论大事小事,宰相出奇地一言不发,什么都不赞同,也什么都不反对,大有神游之态,又想是作壁上观似的。
其中有不少人是宰相的拥簇,鼻子观口口观心,眼睛却悄悄瞟着宰相的动静,若宰相说可,他们就可,若宰相说不可,他们也跟着附和。可等来等去,只瞧见了宰相那沉闷的背影,一时间也没了主心骨,只好硬着头皮跟着旁人左左右右地虚应。
窦楦不知道房相如怎么了,用芴板悄悄戳了几下他,见他也不恼不动,只好悻悻作罢,打算放仗后好生再去问问怎么回事。
宰相自然是半走神的状态,左耳朵耳朵听着政事,右耳朵就飘了出去,满脑子都等着一会儿上头一句“众卿还有事俱报”之后,自己赶紧上前,将请辞罢相的事情交代出去。
只听李睿轻轻咳嗽了几下,下头的满朝文武齐刷刷地抬头看他,只见皇帝一只手停在一卷奏牍上,垂珠后头的眉头似是紧锁不展,映着这阴沉沉的大殿,更显得压抑。
皇帝的食指敲着那竹简,发出竹片碰撞的那种清脆之声,一下一下地回荡在朝堂上,让众人的心里也跟着那敲击之声不安地跳着,朝臣们立在那,连大气也不敢出,没人知道皇帝要做什么,说什么。
宰相这才从无边的静谧中回过神来,慢慢抬起头看向御座,见皇帝不大对劲,也不禁有些奇怪。
李睿垂眸看着那书简,展开后,又合上,不轻不重地叹着气,显然是有为难之事。
烛火一跳,皇帝终于沉沉开口了,“诸卿皆知,我大华与突厥争战数次,前不久终由方将军率五千精骑夜袭定城,突厥王阿史那思力仓皇逃入阴山,如今欲与我朝修好,亦同意在大华任职。”
有人道,“正是。陛下已派袁寺卿前往其地,亦令方将军率军受降,从此天下安定,此乃为国为民的好事。”
“昨日朕接到边关六百里加急函报……方将军欲意抗旨继续追击突厥,其同僚张将军阻拦不成。诸公看,此事当如何?”
阿史那思力继承了父亲的汗位后,与大华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冲突,然而前不久因为错误判断了兵力,因此逃入阴山之中,表示修好投降。
大华的皇帝有个习惯,那便是只诛首恶,并接受归顺。眼下突厥王主动交好,皇帝也就同意,下旨令两位将军立即停战,与使者袁寺卿往阴山中的突厥部落进行安抚和受降。
可关于追击还是受降一事,并不是这时候才有的异议。
晋国公长孙新亭自然主和,而宰相则截然相反,为这事情,朝堂已经争论过一番了。只是万万没想到,方将军在前头打着仗,即便收了受降的圣旨,可依旧要继续追击。
自然猜得出,想一鼓作气打下去的方将军是宰相的拥簇,也受其影响颇多。
晋国公站了出来,扬声回应道,“陛下,您的诏书已经同意了阿史那思力的投降,更何况,我大华的使者还在突厥那边,方将军欲此时追击,实在荒唐,不免令人猜测,是为了自己的军功而忽略了大局。”
宰相在一旁听着,神色淡漠,半垂着眸子没有说什么。他本想着退出魏阙的,所以这些缠人的事情自然不想管。若是在平日,或是前一阵子,他定会出言反驳,可到了这一刻,他却迟疑了。
宰相可以感受到身后众人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背上,正等着他说点什么。房相如沉默着,他听见了那些人在叹气,甚至在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宰相如此少语。只有房相如自己知道,只要一开口,他便是又卷入其中,若想再罢相脱身,更不知道是何时了。
虽说他不想辜负朝堂,可更不想辜负了等着他的人。仔细想想其实他和旁人不同,这辈子是白白得来的,又或者说,是完全因为对她的执念,命运才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如果再辜负一次,他不确定能否还有下一辈子。
皇帝看了一眼下头,见没人说话,只得偏过头看向晋国公,道,“舅父所言有理。可方将军认为,阿史那思力并非真心投降,且他部下兵马依旧不少,如若此后撤回沙漠,恐难以北击……咳咳咳。”
“陛下。” 长孙新亭抬了抬袖,长眉抬了抬,道,“赶尽杀绝非我大国之举,想先帝当年亦收了不少外族降将,如今不也是为我大华效力?如若兴兵再攻,恐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