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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尉,太尉,你在哪哈哈哈哈──”纵声的怪笑在街道上不断回响。

    韩梦圭回头看景曦渺,景曦渺已经平静了,或者说已经被吓呆了,吓傻了,千万不能是这样,“皇上”韩梦圭试探地叫他,他的眼睛还能够跟著他转动,并没有迷茫的意思。

    “幸存者,”景曦渺呆滞地坐在地上,忽然吐出三个字。

    “什麽”韩梦圭几乎已经不能思考了,他不知道景曦渺说什麽,也不敢肯定景曦渺是否神志清醒。

    “门卒,”景曦渺说,“幸存者。”

    思维能力重新回到了韩梦圭的脑子里,门卒是幸存者,一场屠杀的幸存者,所以他疯了,在一所死镇里重复著他最熟悉的动作,不停地为这个死镇开门关门。他感觉到冷汗从自己的头顶滴下去,他的寒毛竖著。

    27

    相里若木在通平郡自己平日住著的小院子里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支著案头睡著了,他又梦见紫菀了,醒来後不是从前的那种痛苦感受,而是说不出的烦乱莫名的怨恨,还有透不过气来的纠缠感。他猛地站起身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昨天的一夜已经几乎把郭贤的庄园掘地三尺,然後今天白天扩展到整个通平郡城里,晚上又扩展到通平郡的整个地界。

    郭贤质问他翻找她的庄园是不是意味著他因为一个景曦渺而不信任她,她自己不要紧,那麽他又把紫菀置於何地,他没有回答她,但是当他的军队赶来之後,他就封住了通平郡,扣住了所有人。

    郭贤没有害那孩子的动机,自己认识郭贤也久了,并未见她做过什麽害人之事,那麽那孩子真的是作为皇帝被人劫持了吗在自己眼皮底下就因为自己觉得的郭贤的庄园牢不可破我到底那天为什麽给那孩子脸色看,在那种混乱的夜晚我就应该把他牢牢地拴在自己视线可及的地方。

    恼火的相里若木无意识地捏碎了一只茶盅,茶水浸湿了景曦渺桌上的纸,他赶忙抓起那堆纸,连抖带吹,一方小笺掉了出来,相里若木拾了起来,是景曦渺的字迹,似乎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写上去的,密密麻麻的,有的字端正秀丽,有的潦草难辨,可是看来看去,都是这几个字相 里 若 木,反反复复。相里若木站起身,去翻角落里景曦渺平日练字的那堆纸,一篇又一篇的相里若木,他怔在那,忽然像做贼似的迅速把那页小笺折起来,揣进怀里。

    相里一平走了进来,“太尉,还是消息。”

    “为什麽昨天晚上你没有跟著皇上,昨晚出了什麽事吗”相里若木随口问他。

    “回太尉,昨晚郭姑娘派人叫我去庄园门附近指认几个人,郭姑娘的人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盐政漕运上的人。”

    “结果呢”

    “不是。”

    “废话。”相里若木压抑的火气窜了上来,“他们派人来就行了,难道还能亲自出面”

    相里一平被骂得不敢吭声,他也觉得事出蹊跷,可是又怎麽敢说,现在皇上丢了,他也吃了哑巴亏,没日没夜地找了一天两夜。

    “郭贤到底在搞什麽”他踱了几步,又站住脚,“你为什麽不早跟我说”相里若木问他,其实相里若木自己也是太过焦急了,所以到现在才想起来核实当晚的情形。

    “太尉,郭贤跟您是什麽情分,臣如果说了不就是离间麽臣怎麽敢说呢”相里一平倔强地站在一旁,并不看他的将军。

    相里若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皇上肯定不在通平郡了,必须去附近的州县寻找,我们已经耽误一天两夜。可是即使调动各地府衙去找,也不敢明发寻找皇帝的公文。”景曦渺到底在哪,那个孩子离了他连吃饭睡觉都费劲,到底是在哪

    “太尉,皇上对太尉依赖以深,恐怕比太尉更著急回来,就算被人掳走,可是以皇上的聪明,不会不给太尉留下讯息的,只怕很快就能找到。”相里一平说道,停了停,“有人暗示是皇上趁乱自己走的,去了某个藩王的封国,有自己的打算。但是以属下的看法,皇上对所有人都冷漠淡然,唯独对太尉这麽说吧,臣认为皇上根本不会自愿离开太尉,如果太尉听信了这种说法,相信皇上是为了纠结皇室铲除太尉离开的,那麽太尉就永远不可能找到活著的皇上。眼下就看太尉想要什麽结果了。”相里一平严肃地说,行伍出身的人,做事对事不对人的这种耿直,相里若木很了然。

    相里若木沈默了,似乎被泼了一头水,心头的怒火烦恼都冷却了下去,政治行为,感情,许多人的利益,揣摩不透的人心都混在一起,“郭贤下围棋的时候,只能看到一步这麽远,所以这件事的背後应当另有一个善弈的高手。景曦渺他是一个棋子,郭贤恐怕也是,不过你说得对,我也不相信他的行为是出於自愿。”相里若木叹了口气,“政治,仇恨,欲望,野心,人们怀著这麽多东西追逐著景曦渺,为什麽他还能一天到晚平和淡然,对一切伤害或者引诱无动於衷呢”

    “依属下看,”相里一平破天荒地回答了太尉,“皇上他是个心无旁骛之人,除了他想要的他在乎的,其他的东西他都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其实属下很羡慕皇上这样的人。皇上他不追悔过去,也不寄希望於未来,他活在现在,而且满足现在,他对於所有人都想要而对自己来说没有用的东西不屑一顾。这样的人,臣从前从未遇到过。”

    相里一平惊诧地在太尉脸上发现了一丝笑意,相里若木甚至没有想到掩饰,“是啊,他是个让人非常舒服的人,他在哪呢”相里若木是在对他自己说,想念这个词他没有意识到,但是他全身都在想念拥抱著景曦渺的感觉,离欲望还有几步距离,离报复更远,也许是救赎还差不多,渴望能够分享景曦渺的人生,交融进去。或者其实是喜欢,渐渐的贴进心肝的疼爱,只不过这些想法当时的相里若木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是什麽。

    而相里一平也提醒了自己,到底要怎样决定,要一个活著的皇帝,还是要一个政治上的正确。

    “像皇上这样的人,不知道如果让他失去他在乎的会怎样,也许会比其他人更强烈。”相里一平说。

    死亡。相里若木沈默著想到了答案,景曦渺不止一次地说起过,在成年的时候杀死他,那是一个期限,一个注定会让景曦渺一无所有的期限。按照政治的游戏规则,当景曦渺成年的时候,当朝廷的舆论让太尉还政於皇帝的时候,只有一个办法维护太尉的势力,那就是废掉皇帝。相里若木也许下不了手杀他,不可能像杀死他的弟弟时那麽随意,那麽就会废掉他,严密地把他关押起来,他将从此不见天日,自己也不可能去见他,因为在改朝换代的政治风险里想要活下去,就要完全铲除景姓氏族,就只有忘记他。景曦渺的思维方式很严密,生在宫中的小孩子虽然看著天真,却比宫外的小孩更实际,所以他不会有任何侥幸的想法,所以才不只一次地要求他,在行冠礼的时候杀了他。

    景曦渺自己选了死亡,相里若木一直不明白为什麽他能这麽坦然地面对死亡。可是他看见的景曦渺比谁都享受生活地活著,他开始明白,景曦渺不是选择了死亡,而是选择了面对现实。其结果是,景曦渺在有限的活著的日子里为自己选择了最想过的生活。

    他看著景曦渺在街上流连,他看著景曦渺结交了朋友,他看著景曦渺检阅军队,他看著景曦渺在他的帮忙下射出平生第一支弓箭,他也看著无人处的景曦渺竟然红透了脸地主动跟他求欢那许多的,都是他不知道的景曦渺,让他想不到的永远都温和沈静的景曦渺会做的事。他开始放弃猜测景曦渺下一步会做什麽,景曦渺就像有一次疲惫行军的傍晚他跳进的湖,太阳的余晖撒在水面上,他潜进金色的湖水,被温暖清爽的水包容著,他完全贪恋著,忘记了世间的一切。现在他不在这,幻境就消失了,他竟然觉得张皇失措。

    如果李允之在这里,他会劝自己趁机就不要再去找了,这样放手其实很好,不要陷落得太深,因为景曦渺无论看著怎麽无害,其实都是他的敌人,向自己的敌人寻求皈依,那是多麽可怕的事。可是“既然有人暗示皇上去藩国了,那麽我们就往那几个藩国的方向去,不要带太多的人, 不要让太尉府知道这件事。”相里若木沈默了一会终於这样说。做了寻找的决定,而且是真的想要他回到自己的身边,我们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未来,是吗你的未来里有我吗我已经不年少了,那麽我还有未来吗

    相里若木望著窗外的晨曦,想得再多也无益,那麽就往前走算了

    28

    太阳慢慢的升起了,阳光照耀在死寂的镇上,没有小贩的叫卖声,没有孩童的嬉闹声,只有房屋的阴影里仿佛隐藏著死鬼的叹息。

    两个人坐在百年老店的门口,竟然谁都没有想到逃走,也许早在黎明的时候就被吓得顶梁骨走了真魂了。景曦渺抱住腿,慢慢地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如果相里若木在这里会怎麽样,他会做什麽他会发很大的脾气,因为这里死了很多人,他会怒不可遏,脾气会吓得很多人发抖。景曦渺尽力把脑袋靠在膝盖上,想象著,似乎这样就能止住身体的瑟瑟发抖。这里离边境的蛮族还远得很,不会发生边境的屠城,那到底是什麽,到底发生了什麽。

    韩梦圭颓废地坐在一边的地上,惊吓之後他对於进一步的计划很茫然,现在皇上在哪里只有他一个正常人知道,皇帝的安危,社稷的安危,在一种诡异的场景里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跟一个书生本来对於未来的设计全然不符,虽然他也千百次地想过报效国家,效忠社稷,可是绝对没有想过会在这样一种情况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把皇帝悄悄地带回去送回给太尉,接下去就是太尉的责任了,自己就可以完全脱离干系。但是现在皇上的样子却是一步都不打算走。

    太阳照射在景曦渺的身上,他的颤抖似乎好了一点,他尽力不去想周围遍布的死尸和寂静无声的市镇,好在皇室的孩子并没听说过多少鬼魂的故事,在皇家的规矩下,没有哪个嬷嬷敢给她的主子讲那些幽冥之事,所以当摆脱了对弥漫的死亡最初的恐惧之後,只怕他反而能比韩梦圭的感觉更好一些。

    景曦渺想要尽力去想一些能让自己暖和起来的事,在自己跌落山崖後,相里若木很容易就让他好受了很多。相里若木谈起从前的窘境时那种爽朗无所顾忌的态度很能让人心里好受,他现在还记得相里若木说过,在绝境里观察是非常重要的,一切都是有规律有因果的。

    观察景曦渺慢慢地抬起头看著四周,韩梦圭因为太过劳累,也或者是吓的,已经睡了过去。一切都是有规律的,没有无因的果,那麽又是什麽呢景曦渺站了起来,拖著一只扭伤的脚慢慢向镇子里走去。

    街道上没有混乱的痕迹,恐怕不是外边的山贼。可是为什麽街道如此干净,已经有人死了的情况下,为什麽没见有人跑出家门呢,应该有倒毙在街头的尸体才对。景曦渺推开一家绸缎庄虚掩的门,门轴转开的声音仿佛有死人在刮著板子,景曦渺在门口站定了一会,忽地心里下定了决心,相里若木说得对,就算是死也得弄清个所以然。

    他不知道为什麽放轻了脚步,谨慎地走了进去,仿佛怕惊动死人。进去便见到绸缎绫罗俱在台子上,完好无损,景曦渺没有抬起挡板而是小心地蹲下身,像小猫一样滑进绸缎柜台後面,他见过一般店主放钱的地方,拉开钱匣子,里面还有几百钱的模样,根本不像被动过。

    景曦渺走出来向後房绕过去,穿过中堂还是干净的,及至到了卧房便闻到腥臭的味道,景曦渺用袖子掩了口鼻慢慢走了过去,一具穿著男装的无头尸体横卧在地,身後是他的女人孩子。景曦渺站直了身体僵直著看著,突然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