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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午饭后已差不多三点,众人看着台面上的剩菜,明明已无食欲,却不愿离席,尤其是李氏夫妇,东扯西扯的又谈天说地一番。

    顾文怀虽了解两位老人家的心情,与他们这样谈笑风生也不亦乐乎,可他看得出高胜寒已渐露倦意,体恤她刚病了几天,师傅的事看来亦已无碍,总算放下心头之石,借个藉口便与师傅师母道别。

    关绮兰显然依依不舍,吩咐他们要多来,又装满了两大袋的药材,细心吩咐高胜寒如何烹煮,猛地叮嘱她要顾文怀切记吃了。高胜寒瞧了一眼顾文怀,礼貌的向关绮兰连连点头。

    平时不易暴露感情的李秉之也流露出伤感与不舍。他双手紧紧抓住顾文怀双肩,深深凝视这个他已视为亲子的徒儿。

    “记得师傅说过的话,别对自己太苛刻,过去已过去,你还年轻,依然可以做很多事。有机会多来下棋,今天输了这一仗我记住,下次必定雪耻”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又握紧了些,声音也跟著紧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和师母都当你是儿子看待了,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顾文怀勉力把眼泪和口水一并咽下,却难掩已渐红的双眼。

    对于他这个从未出生便遭遗弃的人来说,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孤儿,亲情是既不可触亦不可盼的奢侈。如今李秉之的话已把他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张手紧抱李秉之,“你们也要好好保重,长命百岁,我会常来。”

    说完他又与关绮兰拥抱,面容却不知何时已堆满笑意。

    一旁的高胜寒不免感慨,此人的自制力分明已炼得炉火纯青,看着倒叫人莫名的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篇,我记得写的时候是一口气的,呵呵。

    明早不能来,下午更。

    仍是,感谢支持

    25

    25、第25章

    深秋,黑夜早到。一霎眼,天已灰了一半。

    车在寥寂的公路上行走,停在红灯路口。

    司机位上的顾文怀朝身旁的高胜寒浅浅一笑,“今天怕是累了吧,吃一点就早些睡,回程的机票我延迟了,休息一下再飞。”

    听回程推迟了,高胜寒竟有一刻的惊喜,她实在有点舍不得此刻在地球这端如幻如真的世界。

    平静地合上眼,很快昏昏欲睡,朦胧之际,意识到车子渐渐减速,然后掉头,行驶了一阵便完全停了下来。睡眼惺忪地望望周围,天色已越发灰暗,她看不清,只见顾文怀正解开安全带下车。

    “文怀,什么事”

    顾文怀闻言一怔,“我以为你睡著了。没什么,路旁有只鹿,可能被撞倒了,我下车看看。”

    高胜寒往地上看去,果然见一只不大不小的野鹿正侧卧在公路边,依然眼睁睁,可是显然不能动了,后腿在微微颤抖,腹上起伏不定,看来正受著熬煎。

    顾文怀已蹲在鹿的旁边,细细审视。

    高胜寒跟著下车,默默走到他身后,不敢直视那头鹿。

    “文怀,它要死了吗”

    他看了半晌,在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通知了公路巡警。

    “外面冷,上车等吧,这鹿恐怕要被人道了。”

    他一手搂著她,一手打开车门,将她半推半挤进去。

    高胜寒情不自禁地又瞟了一眼那鹿子,它就那样无助的躺在那里,眼睛分明还睁得大大的,但很快就要离开这世界。

    她坐在车上,等了一会却不见顾文怀进来,探头往外一看,见他已蹲坐在地,就在那头鹿的旁边。他没看它,没碰它,目光有点恍惚地朝远处望去,头发被秋风吹拂著。

    她忽然觉得,这画面有一份远古的苍凉,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这个世界。

    “文怀,你怎么不上车来”

    顾文怀朝她笑笑,“我陪陪它,我们也算有缘,也不知它还能熬多久,我不想它这么孤单的去。”

    她不禁一愣,茫然的望着这个愈来愈像谜一样的男人。

    此刻的他,宛如一个执著的孩子,带著几分稚气,守候著他爱护的小动物。

    在她心目中,他从来是那个斯文淡定,有时深不可测的成熟绅士。她从没想过,他也会做这种感伤而徒劳的事。他自己说过,他只是一个实事求实的律师,不感性,不浪漫。

    然而,他到底又有多了解他自己

    她磨蹭片刻,下车往他身边坐下。

    “那也算我一份吧,我跟这小鹿子也挺有缘啊。”

    顾文怀欲言又止,见她渐渐瑟缩起来,脱下外衣,替她披上,一手把她搂抱入怀。

    高胜寒依偎在他怀内,小鸟依人,满心安祥。

    他依然瘦,但胸膛是温实的,安稳的。

    她握紧他逐渐冰凉的手,将它埋到胸前,忽地暗自失笑,自己也不能相信竟然会为了一只垂死的小鹿在荒郊的公路边挨冻。

    她看了那鹿子一眼,仿佛觉得,它好像真的知道他们在陪伴著它一样,竟没那么痛苦了。

    “文怀,你觉不觉得,有时你很傻”

    她听不到他的笑声,可是她感觉得到,她靠著的胸膛微微颠了一下。

    “不是说傻人有傻福吗当个傻子未尝不好。”

    她的心慢慢沉下,这人自出娘胎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福在那里

    “问题是,你傻的不均匀。”

    这次,她听见他呵呵笑了两声,笑声里夹杂著自嘲与无奈。

    他没说话。

    “文怀,我们回去后,让我陪你去看看你妈,好不好”

    他似乎很久没作声,然后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见那个女人,若不是她的偏心残忍,他的人生不会这么苦。

    “她那样对你,你有没有怪过她”

    有时候,她觉得他是不懂得怪任何人的,除了他自己。

    他出乎意料的很快回答,“她毕竟养过我十几年,那时家里穷,张棠又经常喝得烂醉,她也很辛苦。估计是希望她对我好,多过埋怨她对我不好吧。”

    她毋须看他的脸,从他胸膛的起伏她已能感受得到,此刻,他是平静的。

    “阿胜,我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当年那笔巨款改变了他们的生活,阿齐不会变成这样的。”他明显叹了口气,续道,“你知道,我是怎样返回顾家的吗”

    她记得欧维说过的话,冲口而出,“因为顾重文要你的肝”

    他点点头,“他得了他妈家族罕有的遗传病,需要肝脏移植,我的肝脏最适合,我妈就将我卖了给我爸。”

    高胜寒当场怔住。天下间,居然会有亲生母亲将儿子卖给亲生父亲的事

    “那几天我有点烧,妈带我去医院做了大半天检查。以往,就算我病得再重,她都不会带我看医生的。最让我惊奇的是,那天爸居然也在,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们很关心我,对我很好,好得我不敢相信。坐在他们中间,我真的觉得好幸福。第二天,爸单独找我,他对我说,我生病了,妈没能力医治我,叫我跟他走。后来妈知道,哭哭啼啼的抱著我说舍不得我,要我别跟爸走,她说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我。阿胜,我当时真的好感动,妈从来没这样抱过我,更没对我哭过,我以为,其实她一直是很爱我的,是我自己误解了她。我和她,毕竟共处了十几年,对爸只有陌生的感觉,只知道他很有钱,我自然没跟他走。”

    说道这里,忽然自嘲一笑,“我怎知道,这不过是妈用来威逼爸出高价的手段,想不到,我这个孽种当时也值二十万美元。”

    后来的事,高胜寒已经猜想得到。除了他那宝贵的肝脏,在霍娟眼里,顾文怀本来就是一件极不受欢迎的附加物,而他不识趣的拒绝更令她平白失了这么多钱,对他必定倍加厌恶。但他在顾家的日子纵是难熬,想也不及心中的难过,原来父母的关怀全是一场戏,只为了剖他的肚,取他的肝。

    “文怀这名子,也是他们给你改的”

    “嗯,他们好像请了个堪舆大师替我起的,大概是益重文吧。他原本还有一个哥哥的,很

    小就去了,所以对于重文,霍家是在所不惜。”

    高胜寒不禁感叹,他一生改名两次,都并非给自身的祝福与眷顾。

    “不要紧啊,我倒觉得这名字挺配你啊。”

    他笑了一声,“估计比叫阿忘好吧。”

    她从他怀中移开,眼睁睁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依然柔和,深邃又恍惚地张望着远处的边际。

    这个时间已没有夕阳,星星仍未出没,天际是一片漆黑。

    看着他神色面容间的从容,她不禁再度迷茫。往往经历过坎坷童年的人,眼神气质总掩不住那份独一无二的忧郁或叛逆。

    可是,眼前这张脸,这气度,如此谐和。

    也许你以为他更像某些斯文败类,花花公子,却不会从他身上找到悲哀的痕迹,纵

    使最亲的人已各自在他肉体和心灵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文怀,你妈对你既无情,你又何须对她有义她既可为了钱任你自生自灭,你也没必要再理那个阿齐了照我看来,当她拿了那二十万,她已没资格再当你的母亲,你们在那一刻起已恩断义绝她居然还有脸向你要钱,分明是看准你心软”

    他含笑看了一眼一脸不忿的高胜寒,所谓本性难移,也许就是这样了吧。她打抱不平的本色实与当年一般无异。

    “阿胜,我没你说得那么好。你知道吗,她每次声泪俱下求我时,我真的很矛盾。我会感叹,居然有这么一天,她要在我面前屈服,放下尊严求我。我会觉得,原来我是可以满足她的,我努力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这个条件。不能否认,我有那么一点虚荣心,我怕令她失望了,我自己会更失望。”

    高胜寒悄悄感慨。她,何尝不是一样她多年来强迫自己,不也是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为了弥补某些缺憾,为了成就那份虚荣心她其实也很害怕,无法做到最好,有朝会令高卓明失望,令莫玉莲痛心,然后,她会崩溃。

    顾文怀瞧了一眼那头鹿,缓声道,“我看这鹿应该是被车撞倒了,然后很艰难的走到这里,它曾尝试跳过篱笆,可是最终跳不过去,唯有在这里等死。”

    他的目光又飘到远处,声音也飘渺起来,“公路不是它该来的地方,它为什么要跑出来”

    高胜寒这才留意到公路和篱笆上模糊的血迹,似乎确实如此。

    她忽然又想起今天李秉之的话,他说顾文怀太善良才让自己苦恼吃亏,似乎,亦确实如此。

    “文怀,其实你已经很好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都那么讨厌你,排斥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因为你太好我打赌,如果你是个一事无成的丑八怪,你不会招来这么多怨恨的。霍阿姨讨厌你,是因为妒嫉,谁叫她自己的儿子完全比不上你而你妈妈,她将所有的祈望都放在张齐身上,可他却不争气。所以你愈优秀,她们就愈难过。你心地好又不是女人,不会明白这种丑恶心态的”

    顾文怀一脸惊奇地注视高胜寒,实在难以相信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心头五味交织,是说不出的滋味。他犹记得,一年前她咬牙切齿,痛骂他坏得不能再坏,如今,他竟然太好了

    茫然间,心底已开满遍地花。

    一个公路巡警骑著摩托车来到,瞧了一眼那头鹿,叹了口气,“又有死鹿”

    “它还没死,但估计很痛苦,要麻烦你了。”

    那巡警默思一会,转身问道,“你有没有枪”

    顾文怀摇摇头,“你的枪不行吗”

    巡警笑了笑,“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