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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作者木明思
1、第1章
今日天气有点反常,闷雾低绕,凉意逼人,不见预报中的阳光。
从山顶望下去的景象朦朦胧胧,隔著一片灰烟,大煞风景。
顾文怀感受著这份天气,甚感扫兴,委实枉费了茶庄的好位置。
不远处,女子从一片薄雾中姗姗而来。
他的心底顷刻间开了朵花,笑意油然而生,那可是占据了心思十多年的人。
一个打扮时尚,英姿飒爽,大概二十几岁的女子已来到顾文怀面前。她样貌清丽,五官分明,圆圆的眼睛烁烁有神,浑身女强人气息,带著几分无意收敛的傲慢。
顾文怀笑笑,起身为她拉开椅子。
她说了句谢谢,礼貌公式,喝了口茶,悄悄审视他一番。
这男人看着温文尔雅,眼里几分似笑非笑的倦意,竟无男人三十的锐气。
是表里不一不错了,但,奇怪,又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顾文怀也情不自禁地看着她,她漂亮了,那股傲气依然逼人。
“阿胜,很久不见,这些年好吗”
高胜寒礼貌笑笑,夹著几分嘲意。
“好不好,见仁见智吧,”她悠悠叹了口气,又道,“所谓烦人凡人,无奈的事还是要应付的。我的是劳碌命,怎比得上文怀你在法律界那么得意,听说那些富豪世家特别喜欢找你打官司,你可是逢打必赢的。”
顾文怀怎听不出她言中的嘲讽,他顾律师的“声誉”在她眼里只怕已是非一般的糟糕。
他暗下苦笑,想不到十多年后第一次正式重聚竟落得如此难堪的开场白。
高胜寒根本没耐性,欲快快了事,见他不语,干脆道,“我一向喜欢单刀直入,今日来谈什么的大家明白,我们说明条件。”
他们今日见面的目的正是顾高两家联婚的事宜。虽然顾文怀早知她不是真心喜欢他,结婚不过是一种应酬合约,但一想到婚还没结成便搞到好像兵戎相见的,不禁心中黯然。
顾家原是最早设厂办纺织贸易的公司之一,在八十年代中国出口外地的热潮里得益不小。无奈顾思源跟不上步伐,稚子顾重文管理不善,好一个纺织王国便要面临倒闭。本来几间大行有意收购,但条件十分苛刻。顾氏父子心有不甘,毕竟这是顾思源和妻子霍娟一手打造的家族生意,也曾享过无限风光,怎可这样给人吃了
这时“后起之秀”之一的高家亦有意招手。话说高顾两家本有些渊源,两老当年同时偷渡到香港打拼,多年来各自奋斗,也曾互利互忌。顾思源后来娶了一位霍家千金,事业得以支持起步更快,然而高卓明凭著一股拼劲和独到的眼光闯了一番天地,身家也不容轻视。两家本是河井不犯,直到高卓明看准时机,投资纺织业,在国内设厂,多年来越做越旺,一些“小对手”已是屡吃不少,这次看中顾氏自然不属偶然,甚至可说是一直有著的心思了。
虽然表面上是以联婚方式合拼,但实质是收购,条件不比外者优厚更多,但好歹顾氏也得做个挂名股东,总好过被外人吞了骨头都没剩,这屈膝之苦自知便是,高氏冷手捡得个热煎饼,门面功夫高卓明倒会办得周到,让顾氏保住面子。
顾文怀微微一笑,“大致的相信爸与高老先生已有共识,我没什么特别条件。”
“那很好,”她一副正颜厉色,毫无忌讳的气派,“我暂时没有给你在公司安排任何职位。你这么一个法律界大红人,要你屈就在kak实在是大材小用,难为你亦难为我。”
“我已没执业。”
“噢,” 她瞪着眼睛,有点诧异,“所以说你是吃大茶饭的嘛,这么年轻就荣休了”
他自嘲一笑,“阿胜,其实我很穷。”
“那为什么不做了”她目光好奇诚恳,心里却早下了判决,九成是干得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多了,只怕牌照都被吊了。
他沉默半晌,淡然道,“累了。”
才三十出头的人,累了果然虚伪。她暗地骂了两句。
他却依然微笑着,这竟让她浑身不自在。
“这样吧,你愿不愿意到kak帮忙或者暂时当个法律顾问,我们安排一下,下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tony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当然,这是在你不嫌弃的情况下。”
她不会轻易信任他,只怕太敏感的质料也不会过他手,但他是个人才,给他一个半个办公室,也算有个交待。
“阿胜,我们将会是夫妻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只要你不嫌弃。”
他意味深长说道。
她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若有所思。
“文怀,其实你我都明白这次联婚的第一前提,中间夹著的条件和利害,若果某一方面付出太多这不是彼此希望见到的情况,”她顿了顿,续说,“这毕竟只是一段挂名婚姻,我们不必看得太重。”
言下之意即与他划清界线。
他微笑,点头。
她打铁趁热,字字铿锵,“我们不必干涉对方的生活,感情上我们仍是自由人。你可以随便结交朋友,只要不做得太过分,我绝不过问。”
言下之意即她已心有所属。
他又微笑,点头,“一切随你便是。”
高胜寒见他这般态度,反而有些措手不及。她还想说些什么,却硬地咽下。
怎么搞得好像她特别麻烦,整个大黑面都是她当了她只不过把话挑开来说而已。
气氛冷了一阵。
“阿胜,你是否很抗拒联婚”
高胜寒眨眨眼,哑然失笑。
“这算什么问题都什么时代了我当然十分抗拒这些不投情不合意的结合,不过,婚姻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张只的束缚,我不太看重名分这东西更何况,有些事必须要作出牺牲,老爸得我一个女儿,他对我有很高的企望,我会尽力而为,在他的根基上努力。这个答案你满意吗难道你不抗拒”
顾文怀一直保持笑容,对她的反问不置可否。
“阿胜果然是女中翘楚,我很佩服,他的目光忽然飘到远处,茫然道,“我记得,小时候你已是个很有思想,很有主张的女孩,有一次”
“那些事我忘了。”
她有点不耐的打断他,实在不愿与他扯远,她没兴致也没理由。
又是一会无言的尴尬。
一阵轻风带过一层薄雾,似梦迷离。
“这是房子的钥匙,你去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跟我说,我觉得格式不错,有两个主人套间,房间高度私隐。”她把钥匙推到他面前,“如果你没什么别的要交待,我们婚礼上见吧。”
婚礼上见这话怪怪的,顾文怀有点啼笑皆非。
“婚礼上见。”
话音刚落,女子的身影已在数尺之外。
顾文怀怔怔地看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百般怅惘。
他们要结婚了,他应该快乐的,可是,她不快乐。
他拐开脸,继续看密雾下看不到的景象。
2、第2章
结婚登记及一切手续在美国办理,回来如期举行婚礼,隆重而低调,实行联手打破恶性收购的传言。
高卓明与顾思源两个老家伙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和之色表面无迹可寻。
顾文怀与高胜寒整天收到数不尽的祝福,听不完的赞美,人人皆说他们是对金童玉女,无懈可击的配搭,投以他们最艳羡的目光。
谁知同一样的祝福,同一句话,听在二人的耳朵里意义竟是天渊之别。
就那样你一句我一句我愿意,然后整晚挂著那张快笑僵了的面,跟一些无关痛痒的人碰碰酒杯,连连说声谢谢,忽然无名指上多了个小玩意,人生的另一幕经已展开。
他们的新居位于区内新落成的一系列低密度楼房,复式单位,楼上两个套间,各在走廊的两端,极度隐私。
今晚本是洞房之夜,高胜寒一进屋却直奔睡房,说是累极了。
顾文怀瘫坐沙发上,呆视地上孤零零兼有点狼狈的歪靠著墙的结婚照。
明明是两张漂亮的脸蛋,众人皆羡慕的一对璧人,却始终掩不了貌合神离的悲哀。
是缺了爱情吧,这可是不投情不合意的结合啊。
他揉揉额头,暗地苦笑,面色有点诧异的白。
他明白的,他配不上她,从来都是。
正对著照片发愣之际,脚步声从楼上而下。
高胜寒顺著他的眼光看去才意识到还有这张照片。
“我的房间还没确定怎么摆设,这婚纱照”她支支吾吾。
“你不介意的话,我先拿回房,”他转头朝她微笑,“还有其他的,我暂时保管著。”
她点点头,欲言又止。有些话想了很久,不知该不该说,坦荡的说了更符合她的心意,但,她始终看不透他。
“隔天我们飞澳洲,你不是真的打算整整十四日跟我度蜜月吧”
见他直接说开了,她不由松了口气。
“你已经知道我跟林泉的事爸跟你说了”
“提过一下。”
婚前,高卓明的确向顾文怀提及过高胜寒与一个叫林泉的男人的关系,而很明显这段关系是高卓明十分排斥的。因为林泉,他们父女已激吵多次。
如今碰巧这个好机会,一石二鸟,高卓明欲快刀斩乱麻,让女儿成婚,有了夫婿和婚姻的束缚,逐渐与林泉疏远。他对顾文怀说这些,也是希望当丈夫的看紧一点妻子,并且为他当个线眼。高卓明更说他很有信心,女儿会慢慢接受这段婚姻。
事实上,顾文怀也曾抱著那点纵然飘渺却难舍的冀望。这个女子,无疑是他人生里最绚烂的光辉,在他所有最黯淡绝望的时候,对她的回忆与眷恋便是他全部的力量。
他曾满怀祈望,等他学成回国,焕然一新,他便配得起她。
后来,他学成了,回来了,不可思议的竟然真的娶了她,一切却已不一样,甚至,他觉得现在的他比以前的他更配不起她。
“我是不会跟他分开的。”
她只淡淡一句回应。
她愤恨,她不甘,她知道父亲一路走来不易,哥哥死后她便担起了所有期望,努力做到最好。为了父亲的基业,她放弃了热爱的演艺学科,每时每刻在男人当道的商场上奋斗,现在,还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
付出了这么多,就连她喜欢一个人都不许
顾文怀低头不语。
“你答应过,我们之间互不干涉,这是我们彼此之间的默契。如果爸要你来破坏我们,搞不好至多一拍两散,我也受够了。”
说着她竟似要哭了。
“我是答应过,我不会干预。我也说过,我是你丈夫,我会帮你。”
他语气平淡,如古井之死水,却荡漾著万载的柔情。
“说说你同林泉,可以吗”
她在沙发坐下,眼睛泛红,不自觉地溺笑起来,开始说着她与林泉的点滴。
他们是在美国念大学时认识的,是戏剧班的同学,后来一起参与学校大大小小的戏剧演出,可算志同道合。
她说,他家里穷,但他乐天自持。他有才华风骨,从不喜随波逐流,是真正的艺术家。那段离乡别井的生涯,寂寞难熬,冬天里冷得人巅巅震,满眼白朦朦下不完的雪,而那时出现的林泉,犹如一股温暖的泉水,稀罕但可得,爱情,自然萌生。
她说,林泉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顾文怀听着,不禁沉醉于那份柔情和娇羞。
他未曾想象过这样的高胜寒。还要骗谁眼前的女人已无可自拔的爱著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