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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头,视若无睹根本不予理会。训鹰人收起了肉,缩短了拴鹰的铁链,让那鹰周遭再无活物出现,耐心等待。一日两日三日,总有一天,那鹰的傲气会被磨光,不再试图挣扎,不再舒展翅膀,垂着头趴在地上喘息等死。这时训鹰人会再次抛出肉块,如果那只鹰爬起来挨到那块肉的面前,低头去吃,就表示臣服,此后会对训鹰人惟命是从。也有少数硬气的,宁死不屈,训鹰人也不会姑息,不肯认主的鹰留着无用。
归澜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那只鹰,龙傲池是想做训鹰人么
然而他或许连那只鹰都不如,他已经没有资格选择骄傲地等死,他必须低头臣服,抛弃自尊对一个他并不喜欢甚至是有些痛恨的人谄媚讨好。
迷迷糊糊之中,雨没有停,归澜却渐渐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归澜惊讶地发现自己是躺在帐篷里,而且好像还是大将军的寝帐外帐。虽然他身上仍然没有多余衣物,仅穿着那条破烂的单裤遮羞,但他身下铺着干净柔软的被褥,伤口也仿佛是敷过药,绽裂厉害的地方被细布仔细包扎,内伤外伤的痛楚减轻了许多。
归澜困惑不已,是什么人这样照顾他
内帐之中依稀传来人声,像是大将军那位婢女的声音。归澜挣扎着爬起,脚腕无力支撑全身重量,就四肢并用跪爬而行,顾不得牵动伤处,努力蹭到内帐门口。在他的概念中,只要人醒着手脚能动,就不需要再休养。他急切地想要抓住眼前大好的机会,趁着尚清醒,可以主动献媚讨好龙傲池。
让他留在寝帐,又将他收拾干净,应该是等着享受他的服侍伺候吧
他这个下贱的奴隶,怎能让主人等太久
雨声未止,密密麻麻敲击在帐篷上,好似归澜此时紧张的心跳。
在宫内有专人训练奴仆,归澜自认已经将奴隶该学的礼仪和服侍主人的技能技巧掌握纯熟,唯有以色侍人这项他不曾练习,毕竟云妃和明月都是女子不必多此一举。不过宫内也有清秀奴隶少年被护卫霸占,如何雌伏媚主,归澜多少能知道一些。
想要维护自尊,对一个奴隶而言也许很难,但要丢弃自尊任人践踏,却相当容易。
归澜整理了一下心绪,忍着痛压着恨,爬到内帐门边,大着胆子,小心翼翼揭开厚厚的门帘一角,他想看看龙傲池是否在里面,看看他有没有机会能得到新主人的传唤。
龙傲池这几天忙着肃清城内大大小小隐患,偏偏天公不作美,阴雨连绵不绝。她一贯身先士卒,披挂铠甲冒着风雨四处奔波,到了今晚才算告一段落。回营后,人困马乏,她还是坚持着先让人放开归澜为其处理伤势,自己才匆匆吃了饭,命亲兵抬了一桶热水进入内帐,打算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大将军的寝帐没有命令寻常亲兵亲卫都不得入内,内帐里更是只有阿茹一个伺候。龙傲池担心归澜伤势,不愿让他在外继续淋雨,又怕将他丢去军奴营没人照顾受了欺负,这才破例留他在寝帐,军医还说归澜刚刚熬过霸道的药性身体十分虚弱不可能太早清醒。
于是龙傲池放心大胆脱了衣服洗澡,泡在桶里没多久,就听见内帐门边有动静,一抬眼看见竟有人掀开了门帘一角。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偷窥她洗澡龙傲池面色一寒,对阿茹使了个眼色。
阿茹立刻走去门边,伸手拉住门帘按下,厉声喝问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大将军的内帐也敢偷窥”
归澜听出阿茹的声音,急忙松了手匍匐在地,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下奴归澜知错,特来叩谢主人宽宏饶恕。下奴伤势已经无碍,恳请能服侍主人”
归澜话还没说完,只听龙傲池冰冷愤怒的声音骂道“胆大包天的贱奴,滚外边去,哪个要你服侍”
17雨夜转机中
龙傲池骂完那句话,心里郁闷之气还在,却知道不能将过错强加在归澜身上,毕竟在归澜眼里她是男子。她耳听着归澜离开内帐门边,去到外帐门边,怕他真就“滚”到外边去淋雨,只好低声吩咐阿茹道“你去看看,别让那奴隶犯傻,枉费咱们刚才给他敷的药。”
阿茹却道“将军为何这样在意一个奴隶惯得他没了规矩,日后留下隐患该当怎么办”
龙傲池不解道“我这样做不是温柔体贴的表现么阿茹觉得不妥”
阿茹解释道“温柔体贴也要分对什么人。奴婢觉得归澜心里藏着事情,对将军误会颇多,既不信任也不似真的臣服。而且将军刚才那句话怕是已经让他胆寒惊恐。”
“那就更应该拦着,不该让他去外边淋雨。”
“那奴隶一定是自小惯受折磨,也许除了明月郡主,从没有人给过他好脸色。将军当初气势汹汹将他要来,他心里会怎么想多半是以为将军要折磨他出气,您对他好,他反而百般防备疑神疑鬼。”阿茹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前天奴婢喂他长寿面,告诉他是将军的意思,看他表情显然是满脸不信,以为给他好处,只是想盘问他的身世。现在他亦是惴惴不安,不懂将军为什么不让他服侍,他明明已经那样卖力地讨好。”
龙傲池疑惑道“你说他刚才是为了讨好我”
“将军以为归澜那不是寻机讨好,还能是什么心怀不轨故意刺探军情么奴婢去给他喂饭的时候,他几番表态,请求将军原谅,反复问何时能服侍将军。”
“哪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他定然居心叵测。”龙傲池哼了一声,心里对于归澜这种没骨气的做法颇些失望。
阿茹笑道“将军以为归澜该是一身傲骨硬撑着不低头么他那样的身份沦落在将军手上,先想着怎么保命才是聪明的做法。”
龙傲池皱起眉头,不高兴道“绕来绕去你也清楚,归澜心里压根就只有他的旧主子。明月郡主来看他,一定是带话让他讨好我,将来为了多弄些情报。他的旧主子究竟许给他什么好处值得他这样卖命么”
阿茹看出龙傲池在赌气,就开解道“大将军,您不是也说过,归澜与明月关系不一般,若他们真如将军推测的那样是血亲,一切就不难解释了吧”
龙傲池摇摇头“澜王和世子的眼眸都是纯黑色,唯有归澜与明月是琉璃色。但是仅从眼睛的颜色这一处相同点,也无法准确判断什么。除非我去找云夫人当面聊聊,见到云夫人的真容。但云夫人是澜王的侧室内眷,当日接风宴时都没有出场。我用什么理由去约见她呢难不成我在欺负了天下第一美人之后,又心怀不轨想要调戏美人的母亲”
阿茹微微一笑道“云夫人曾经送礼给将军,将军还礼有何不可将军不方便出面,奴婢愿为将军去城中走一趟,探探云夫人的底细。”
龙傲池也想过这个办法,见阿茹主动请缨,就开口道“你提的是个办法。前天我与世子、郡主闹僵,你正好多备些礼物,我也派一名亲信下属,打着赔礼的旗号走一趟。只是城内不太平,你们要多加小心。”
“奴婢是将军的小小下人,又是弱女子,谁会为难有人闹事也会冲着将军的手下去,奴婢这么机灵躲在边上看好了财物,免得被殃及就是。”
龙傲池不满道“阿茹,外人眼里你可是我最宠爱的女人。若真有事情,别的都不要管,最要紧是保住自己性命。”
阿茹知道自己在龙傲池心中的分量,欣然点头遵命。
龙傲池这边已经洗得差不多,一面擦身穿衣,一面将话题转了回来“阿茹,归澜怎么办我和他之间真的不可能建立起信任么”
“将军常说日久见人心,奴婢觉得此事当循序渐进。”阿茹建议道,“比如奴婢刚入将军府的时候,只是懵懂的小娃娃,并不懂得忠义护主。管事嬷嬷就从最基本的规矩开始教导奴婢,见了主人该如何讲话,服侍主人该做哪些事情,天长日久习惯成自然,奴婢满心期盼着可以去到主人身边,施展自己刻苦学到的这些技能,得到主人的认可为主人分忧。夫人是从二十个人里挑选出奴婢一个,奴婢当时很是骄傲高兴,自然也十分珍惜这样的机会。”
龙傲池突然问道“那我若将你送与别人,你又会怎么想呢是不是如归澜那样,对旧主人念念不忘”
阿茹坦言道“奴婢相信将军不会抛弃奴婢,所以心无杂念。归澜却不同,他毕竟已经离开旧主,与旧主之间的信任就有可能被冲淡。将军不妨先让归澜懂得在您身边该遵守的规矩,让他知道您是赏罚分明的,而其要保持主人的威严,不能让他看轻。他不傻,早晚可以明白将军是为了栽培他,也会对将军日久生情产生崇敬。奴婢相信以将军的智慧和魅力,一定能够征服他的心。”
“那我直接送他自由不好么我现在就对他关怀爱护,他难道不会感动么”
阿茹俏皮地吐吐舌头,打趣道“将军莫不是被美色所迷发傻了若现在就解除了所有束缚,拴不住归澜的人,何谈拴住他的心他若是因一次两次小恩小惠就能上钩,那将军也会失望的对不对”
龙傲池若有所悟,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不错,我一会儿亲自为归澜立些规矩,顺便试试他的真性情。”
阿茹提醒道“将军记得在归澜面前不要太冷硬,但也不要轻易微笑。”
“为什么不能笑”
阿茹声音不大却很肯定地回答道“目前将军笑起来,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你在人前是男子,对着另一个被你声称只看上了姿色的男子微笑,对方会怎么想”
龙傲池暗中后悔,当初自己哪根筋不对,怎么也不走脑子,就编了那种糟糕的借口呢可惜话说出去收不回来,只得时刻提醒自己多注意言行态度,免得让归澜产生更多误会。
此时归澜心里充满困惑,不敢耽搁立刻爬出将军的寝帐,以最卑微的姿势跪在风雨之中反省。
周遭站岗的亲兵们都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个个挺胸抬头,一丝不苟,对于被大将军怒斥出来的归澜视若无睹。
归澜也不指望亲兵们能理会他这等低贱奴隶,他们不似宫中那些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奴才,并没有趁火打劫欺凌他,这已经让他很是感激。
他现在衣不蔽体,唯有任冰冷的雨冲刷伤口,寒风侵入肺腑,却倔强地咬紧嘴唇忍着不发出呻吟。他虽然维持着奴隶标准的卑微跪姿,可他心里隐约是不愿让人看见他真如一滩烂泥那样,苟且地活着。
其实他并不畏惧随时有可能到来的残酷刑责,他只是想不明白,大将军为何又生气了如此喜怒无常,他该怎样应付呢
归澜不怕,并不等于他的身体真就无痛无觉。伤痛从来没有断,无休无止,愈演愈烈,消磨着他的力气和精神,他没有把握能一直维持清醒,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倒下。于是他偷偷捡了几块尖利的碎石垫在膝下,借由刺痛想要维持更长时间的清醒。
归澜不愿再次昏迷,那样太被动,他默默运功凝神细听,希望可以通过只言片语揣摩新主人的心思。无奈他的身体太虚弱精神始终无法完全集中,模模糊糊大略听见寝帐内龙傲池与阿茹商量着什么。
就在归澜几乎坚持不住,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寝帐的门帘挑起。阿茹站在门口传唤亲兵从寝帐内抬出了一只木桶。
接着归澜听见阿茹叫他“归澜,你进来吧。将军说要亲自教你规矩。”
归澜顾不上去处理膝下已经完全刺入骨肉的碎石,亦无力起身,只强提一口真气,迅速爬入寝帐之内。
所谓教规矩,在归澜的认知中,就是责罚的一种斯文说法。他默默告诫自己,无论即将承受怎样的折磨,他都要忍住,哪怕放弃所有自尊,也要表现出绝对顺从。这也许是他唯一的转机。
18雨夜转机下
进入外帐之后,归澜并没有抬头。他能感觉到龙傲池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而阿茹已经退入内帐。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责罚比较血腥,不适合女人观看么
一条干净的布巾丢在归澜低垂的头上,归澜愣了一下,茫然不解。
龙傲池有些气又有些好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表现出一个主人应该有的矜持态度,淡淡吩咐道“把你身上的泥水擦干净。”
归澜依照吩咐,将那条布巾拿在手里,却还是有些迟疑。
这条布巾很新,纯白的颜色,四周都以细密的针脚锁边,角上还绣着一个龙字,从质地和做工看都属上乘,恐怕是一般兵将都舍不得用的高档品。自己一身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