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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吧。”夜幕降临,皇帝来时有亲卫在近处用火把照明,此刻全都一股脑照在青年的面上,一半是浓烈的明,一半是斑驳的暗,如戴了半副面具的妖,噙着险恶的笑。
该听吗?没有人敢出声。这是太过违背常理的人,让人本能地不信。陛下会顺他的意,还是会留有余地?
皇帝看了眼神色不明的青年,没接腔,语气沉凝地说:“尔等可知如今已是大燕了,再要闹腾,尔等也算是在犯上作乱,朕说的可有错处?朕想留尔等说出还有何人参与其中,然,聂爱卿执意要送尔等上路,那便,送吧。想必他定有后手,不必从尔等口中问询。”
围剿的将士:……
孟晚流:……
连聂云卿都少见地呆滞了一下,没想到皇帝能听从他的意见。怎么能,那么信他呢?万一他……
万一……
就地斩杀前朝余孽后,聂云卿肯定不能再住这儿了,皇帝便让人从皇宫里辟间屋子让他先住着,回程时两人同坐一辆马车时,聂云卿罕有地沉不住气,问:“陛下就不怕臣只是为了泄愤,所以连线索都不顾了?”
“不可能。”皇帝果断摇头,笑看他:“这世上,谁都可能泄愤,唯你不可能。朕与你相识那么多年,从未见你失去理智,你对一盆花都比对他们上心。”他意有所指地瞧了眼聂云卿怀里的花。
那当然,她和他认识多久,他们和他认识多久……不对,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她是谁,穿越至今连句话都没说上,能有什么交情?
她蔫哒哒地垂下脑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说话啊。
“谢陛下信臣。”聂云卿说着,不动声色把花往怀里移了移,阻挡皇帝的视线。
皇帝哭笑不得,“你是有多爱这花,它有何来历吗?”
当然有来历,它是他为皇帝准备的最后一张牌,无论如何他该直接坦白的,可皇帝就坐在他对面,他却说不出一个字,更无法把怀里的花递过去。
室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马车一顿,不再向前行进。皇宫已到,这话题也就暂时止住了。
可他知道,他得从长计议了。这张牌,他不想交出去。
皇帝听从建议,在原宅附近设下埋伏,久未等来同伴的人忍不住前往宅子探看,一看之下被抓了个现行,顺藤摸瓜又牵连了一批人,皇帝视情节轻重公平处置。
由是民间对聂云卿的评价虽然更加两极分化,官场却有了变化,至少明面上是敬畏的——如果你曾距离最高的位置一步之遥,你会愿意亲手摧毁吗,你能做到如此干脆利落吗?
他是贰臣,却是绝无仅有的贰臣。他的背挺得比谁都直,让你怀疑你的信仰和价值观是否是一种悖论。
三日后下朝,聂云卿刚回府就收到消息,劭清流给他发了帖子,请他去府上赏花。
他看了眼当空的毒辣日头。已近初夏时节,哪有什么花能赏,也就他那朵小毒花不受影响。
但身在官场,最忌的就是一根筋和直肠子。
他从容赴约。
天很热,马车里更闷热,聂云卿一身衣物已经尽量清简,但他额角之上仍渗出了些许水珠。
孟晚流斜在他衣襟上,他额上的水珠从哪酝酿又从哪滴落,她都看得一清二楚,过分亲近的距离让她发晕,她也热啊,心热。
三日前聂云卿借宿皇宫,她夜里与花盆抗争,最后不知怎么还真脱离了土壤,获得了用根须活动肢体的能力。翌日聂云卿从梦中醒来,瞧见她孤零零躺在地上,连衣服都没换就把她捡了起来,看似淡定,手却有些抖,“没事吧,一定没事。”
他将她日日放在袖中的锦囊里,口子张大,她竟奇迹地没有依靠土壤活了下来。
设宴地点是在凉亭,说是凉亭是真的名副其实,也不知为什么,一靠近它就有一种寒凉之气袭来,在初夏的天气里,仿佛一场美梦。
凉亭里备有瓜果,以各色精致的琉璃盏盛着,舞裙飘逸的女子则在凉亭外的假山上翩然起舞。一切都好,就是最该有的花难觅芳踪。
聂云卿到时,已有不少官员到了,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如今的聂云卿地位微妙,浊的那部分畏他行事古怪,清的那部分又反感于他身仕二朝,他夹在其间,不可谓不尴尬。
因此,没有群体的他成了异类。
但他也不至于被无视,席间频频有人看他,无他,人人都有一双欣赏美的眼睛。
不知隐居隐穷了,还是刻意而为,聂云卿一身白衣就来了,宽袍大袖被风吹得翻起卷儿,显得其人仙风道骨。
不对,那唇一线轻红,薄而艳。那襟上缀了朵紫花,在茫茫雪色中兀自妖娆……
哪有什么仙风道骨,分明是艳鬼日行。
最后还是这个设宴的主人给了“聂可怜”冬日里的一把火。
“聂大人光临寒舍,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劭清流待人永远三分笑。
“哪里哪里,托了大人的福,才能赏到这般好景。”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