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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到了春蒐的日子。这天,清溪桃花,春光无限,天空一碧如洗,日光倾泻而下,文武百官随伴君侧,一路浩浩荡荡,车水马龙,往京郊去。
苏婳和李韬隐同坐一车。车轴缓缓转动,马车内宽敞华丽,李韬隐一只手摇着折扇,一只手携住苏婳的手,慢慢摩挲着。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干燥而温暖,苏婳耳根子一热,抿了抿唇,却并未抬头,只垂首翻着书页。
李韬隐挑了挑眉,并未多说。
三四个时辰后,终于到了京郊,众人下了马车。已是黄昏时分,日头一寸寸向西移去,残阳如血,各家的下人忙着支楞皮革篷帐,以供今夜安寝。妇人小姐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说话,官员和皇子们围在皇帝身边,大声讨论着明日的春蒐事宜。
苏婳被李韬隐扶着下了马车,见他大步走向皇帝那边,她捏了捏帕子,往鄂华凝所在的圈子去。
鄂华凝正和别人说着话,抬眼望见苏婳走近,眼前一亮,亲热地朝她招了招手:“婳婳!”
晚霞映红了整片天空,苏婳款款走近,她穿着一袭花青色宝相花纹蜀袍,娇柔妩媚,雪肤花貌,围在鄂华凝身边的贵女们,只觉呼吸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她们都有自己的骄傲,若是让她们去称赞一个出身卑贱之人的容貌远胜于自己,未免感到折辱。
众人正心思各异地寒暄,突然雨势急遽地落下来,狂风猛烈地刮,大家一时慌了手脚,侍立在贵女们身后的丫鬟,忙忙冲去箱笼堆里找伞。又有几个机灵的丫鬟,见各家的皮革篷帐还未搭好,引着贵女们暂时去马车上避一避。
雨势如天河之水倒灌人间,才一会儿,众人就被浇成了落汤鸡。苏婳搀着鄂华凝的手,往停在稍远处的马车去。
鄂华凝扶住苏婳的手,见苏婳被大雨一淋,衣裳紧紧贴在身上,丰盈窈窕,身姿娉婷袅娜,她不由微蹙眉梢,暗道,安王果然是被当年之事打击得厉害,放着如此娇柔佳人,竟无动于衷,甚至恶言相向。
然而,若非如此,怎能让她们钻了空子,鼓动苏婳,助他们鄂家攀得高位呢?
思及此,她嫣然一笑,温和沉稳,声音极低地问道:“婳婳,那药如何了?”
雨声涛涛,苏婳睁大眼睛,做出紧张的模样,答道:“已经用了,我很小心,他应该并未发现。”
鄂华凝察觉到苏婳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十分紧张的样子。
鄂华凝满意地点点头,才准备叮嘱几句,忽然见到李韬隐身边一个太监,似乎叫王福忠的,手上拿着一件玄色大提花对襟大袖衣,往这里冲来。
电闪雷鸣,雨水猛烈地倾泻下来,他很快到了近前,花白的头发被雨淋得一绺一绺紧贴在头上,皱纹密布的脸上满是焦虑。
两人顿住脚步,王福忠将手上衣服递给跟在苏婳身后的紫瑶,仓促行了个礼,急促而恭谨地说:“王爷担心姑娘染上风寒,请姑娘暂时用这件衣裳挡一挡,尽快去马车上暂避一避。”
紫瑶听了这话,忙上前几步,接过衣服,搭在苏婳头上。衣服材质极好,滂沱的大雨被衣服挡住,从侧边滑落,清雅的淡香萦绕在苏婳鼻尖,她小鹿乱撞,却害怕被鄂华凝察觉,只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地对王福忠点点头,冷淡地挥了挥手:“替我谢过王爷,你退下吧。”
王福忠满腹疑惑,冒着大雨,一边走回李韬隐身边,一边替李韬隐感到不值。
暴雨如注,猛烈地往地上砸,太子和众多的官员簇拥着皇帝,往马车的方向去。一件又一件华贵的衣服被高高举着,为皇帝遮风挡雨。过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一些仆人找到了纸伞,忙不迭地送到皇帝和太子身边,以悦君心。
李韬隐就远远缀在这群人身后。他静水流深,慢慢往前踱去。褪去了外裳的他,只着一件乌色大提花直裰,浑身上下被浇得湿透,犹如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王福忠急步上前,心疼不已。他高高举起双手,徒劳地为李韬隐遮住几点雨滴。他一面抱怨着小太监手脚太慢,半天还没找到伞,一面忍着怒气道:“苏姑娘未免太过不识好歹!”
李韬隐正负手走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福忠就怒声道:“苏姑娘的一切皆是王爷所赐,理应事事以王爷为尊。依奴才看,您宠她太过,让她恃宠生骄,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李韬隐渐渐沉了脸道:“福忠,你是母后赐给本王的,伺候了这么些年,春秋也有些高了,不如去乡下颐养天年吧。”
王福忠呆若木鸡,不顾雨势,立刻跪了下去,急道:“奴才知错,求王爷收回成命!”
李韬隐停下脚步,面容冷峻,过了好一会儿,方淡淡地道,“起来吧,日后万不可再说这话。”
王福忠知道这是收回成命的意思,悬着的心慢慢落了回去。他谢了恩,从地上起来,小心地跟在李韬隐身后。
李韬隐默然走了一段路,见马车近在眼前,才喟叹一声,温声道:“你是本王最看重的下属,不可对她心存偏见。”
他的声音又轻又慢,似乎浸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