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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是他的,只有荣升自己心中同明镜一般,没坐到那个位置前,归属不可妄言。
    刘燕卿原在内阁时已经权势不小,如今内阁崩溃,被陛下一道旨意废除,只这位刘大人得到重用,此人手段非可小觑。
    “下官见过大人。”
    刘燕卿摆手,坐于正堂之上,尝了口新沏的乌梅茶,啧啧道,“荣少卿这茶不错。”
    荣升笑了声,“大人今日突然来访,不知何意?”
    刘燕卿骨节分明的手掀了一半缀着青花的茶盖,遂又放下,“赵首辅在大理寺关押的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人来过。”
    荣升神色端凝道,“他情况不好?”
    刘燕卿抬眼看了荣升一眼,慢慢道,“很不好。”
    荣升似也觉自己语气太急,按捺住了担忧,仔细答道,“荣颖来过一次,翰林院的人来过一次。”
    刘燕卿挑眉,“听说陛下也来过一次。”
    荣升错愕抬眼,“大人如何……”
    却对上了刘燕卿一双细长凛冽的眼,“原来陛下来过。”
    荣升心知被诈了话,倒也不恼,“下官什么都没有说,全是大人自行揣测。”
    这位正堂上红色官袍的御前重臣盯着荣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荣少卿自然没有走漏风声,全是我自行揣测。那咱们先来算一算,荣三公子来做了什么?”
    荣升端正道,“荣家教子无方,让大人见笑了。”终于将当日荣颖所做之事和盘托出。
    “是荣家教子无方,丢了世家的脸面。”
    刘燕卿指尖发冷。
    清欢,大补的丹药。
    “陛下来做了什么?”
    荣升缄默不言。
    他是忠于君事之人,皇帝密审的那荒淫一夜,不足为外人道也。
    刘燕卿从正堂主位上站了起来,轻声道,“陛下,可是做了比荣三公子更过分的事?”
    荣升仍然没有回话。
    这又是一个话术的圈套,若陛下没有做,荣升定会斩钉截铁的说没有。
    如今的沉默俨然说明了一切。
    连荣升这样忠心的人都没有脸面替他的陛下辩驳。
    刘燕卿冷声道,“今日之事谢过荣少卿了。”
    荣升躬身,“荣某惭愧。”
    折扇叠起,正红官袍的青年缎黑色的鞋边踩在脚底,人上了软轿,大红映着一张象牙白的脸,丹凤眼中盛着寒意。
    纨绔向来无饿死。
    荣家的私宅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搭了一台戏。
    戏子挽着单薄的水袖,作浓妆扮相,在大雪中瑟瑟发抖,语不成调的唱着曲。
    荣三公子手中捧着温暖的碳炉,披着厚重的貂裘,于阁楼上同几位高门权贵家的公子赏雪听戏。
    勇毅侯家的世子从阁上扔几锭银子,砸进了戏台上厚重的雪中,“若唱的好听了,爷下次给你扔几片金叶子。若唱不好听,明就把你拉爷塌上。”
    诸玩家子哄堂大笑。
    勇毅侯家的女儿打点好了关系,欲送进宫中做贵妃,勇毅侯府若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荣家手上,日后皇后在宫中也好拿捏。
    台下的戏子是勇毅侯世子前些日子瞧上的人,若是勇毅侯世子在荣家把这戏子折腾死了,这桩命案是大是小,便全由着荣家。
    荣三公子乌黑的眼珠盯着台下的戏子,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荣升寻至私宅时候,半边肩落满了沁凉的雪。
    “荣颖,你这是在做什么?”
    再唱下去,台上的戏子就要活生生的冻死在冰天雪地中。
    荣升在大理寺收拾完荣颖招惹的烂摊子,回头却见荣颖在荣府声色犬马,全视礼教人命于无物。
    “几位世子爷,荣家有家事处理,劳烦诸位先行回去。”
    这些公子爷虽说放肆久矣,到底荣升身居高位与他们不同。
    又都是惯常会察言观色的主,遂三三两两打道回府。
    看客散尽,再为难那戏子也没了意思,荣颖由着荣升放了人。
    他施施然立直了身子,端一张俊俏矜贵的脸,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的兄长,“大哥的慈悲心肠又来了?”
    荣升皱眉,“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荣颖摆了摆宽大绣着卷云纹路的衣袖,唇上镀一抹凉薄的笑。
    “大哥,荣家三公子的私宅,有娼妓,有戏子,有走马章台的纨绔,难道不应该么?”
    荣升一时无言。
    荣三公子眼瞳冰冷起来,“这天底下最没资格问我在做什么的人,就是荣家人。”
    荣升摇头,“今日刑部的刘大人来找我。”
    荣颖遂想到了赵嫣,知赵嫣被判入刘府,短促地笑一声。
    “那姓刘的哪里是个好相与的,也就大哥当他是个人。”
    分明是个披着人皮的妖怪,赵嫣进了那妖怪的府邸,只怕被吞的骨头都不剩。
    “他日后怕是时日无多,你莫再去寻他的麻烦。”
    荣颖弯起一双桃花眼,“我看他好得很,在刘府逍遥自在,说不定夜夜承欢……”
    “荣颖!”荣升冷道,“你之前对他下的药,毁了他身体的根基。”
    荣颖毁了他的身体,陛下杀了他。
    荣颖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
    荣升哑然,“我同你无话可说。”
    荣颖瞧着楼阁下覆盖长廊的大雪,“既无话可说,兄长又何必多留?”
    后来,风声呼啸入耳,雪中只剩荣颖一人的时候,他脸上凝固的假面渐渐粉碎,眉目之间如罩薄雾。
    那个夜夜入他春梦的人,就要死了。
    第九十章
    西北大军于漠河新州迁回邺城的时候,雪岭下的护城河已经结成深冰。
    这一场仗打的实在太长。
    人人知道漠河一役将要载入史册。
    漠河以南十五州从战乱时落入突厥人手中。
    楚高祖皇帝于小周山起事将胡人赶出中原,重整疆域,收复大部分失地。
    唯独漠河十五州地形易守难攻,一旦失去极难拿回来,后历时五年败兵而归。遂成三代帝王的心病。
    却没有人能想到,在宣帝手中,秦王的黑甲铁蹄下将已归入突厥汗国百年的十五州夺回。
    战事最凶险的时候,宁轲在战中替楚钦舍身挡剑,被突厥汗王赫连丹一刀砍穿心脏。
    楚钦亲眼看到宁轲的铁甲一道道皲裂,里面翻出了软红烂肉。
    人倒在了血泊中,血迹尚未干透,身后的旌旗猎猎昂扬。
    将士们踏着一具具尸首俨然杀红了眼。
    赵茗诸人护送回营帐中已经不行了,距离人去不过四五日的事。
    关外哪里有像样的葬仪。
    宁轲生前喜听芦笳,满营尽是悲凉的芦笳哀音,全无半分打了胜仗的喜悦。
    赵茗红着眼睛,手中握一杆红缨枪,抹了一把眼泪。
    楚钦道,“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