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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帷。他身上只着亵衣,发丝披散,案前一盏香炉有薄薄的雾气袅袅升腾。
    身子还是软的,像一沁水,只神志清醒了过来。
    “赵大人醒了?”秦王的声音隔着床帷帘帐传了进来。
    赵嫣心间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这手段倒和勾栏的女人差不多。”
    秦王掀帘进来,步伐散漫,仍旧是温泉中宽袍大袖,踩着木屐的模样,顺手在房里又填了一盏香,随即啧啧一声,“赵大人哭的可怜,本王下不了手。”
    赵嫣神色一顿,旋即便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殿下日后可小心些。”
    楚钦挑眉,“赵大人现在能下的了本王的床榻再说吧。”
    你……
    赵嫣口舌争不过他,动了动身子,当真无力的很。
    “宫里的虎狼之药,药劲还没过,等过去了,本王差人送赵大人回去。”
    赵嫣注意到了房间里浓郁的香气,楚钦扬唇,“檀香可解醉梦。”
    赵嫣现下软绵绵的,无丝毫力气,半倚着床榻,细长漂亮的眼睛半阖着,掩盖着内里的阴沉和戾气,雪白的亵衣掩盖着一节玉般的肤色,两颊因熏香的缘故远非平日里的苍白,映着乌黑的发丝,像披着一张美人皮,勾魂摄魄的精怪。
    楚钦在案前坐下,轻轻啜了口茶,喉结微动。
    “那五十万两黄金的事,本王不会上达天听。”
    赵嫣抬眉看过去,见秦王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别的神色。
    “至于别的…本王忽然没了兴致。”他那句话说的温存又婉转,眼瞳从赵嫣雪白的脸颊上沉沉扫过,“赵大人欠本王一个人情。”
    赵嫣冷笑,“殿下不怕臣将骊妃的事捅给陛下?”
    秦王反问,“你会吗?”
    赵嫣没有说话。
    “先帝将骊妃交予我处置,不过是为了留一个把柄给今上罢了,以免日后处置我时下不了手。”
    “现在的陛下羽翼未丰,尚不到夺我兵权的时候,若此时上达天听,陛下没有办法拿我如何,反而会用你赵嫣出气。”
    赵嫣目光终于落在了秦王那张俊朗的脸上,原来先帝的心思,秦王竟然都知道。
    赵嫣倒不怕楚钰拿他出气,他怕麻烦。
    话至此处,赵嫣已然无话可说。
    便道,“这人情便算是赵嫣欠了秦王府的。”
    楚钦站了起来,他身形高大,五官俊美,眉宇间淡去了刀锋,凭添几分风月,瞧着赵嫣一字一句道,“欠了的,是要还的。”
    字字暧昧。
    见赵嫣恼了,秦王朗声笑了起来。
    赵嫣被气的又咳了两声。
    便过了一柱香的时辰,秦王府门前,戴着兜帽的人影上了轿,秦王立在门前,含笑道了一句,“大人日后若是再来,秦王府八抬大轿来迎大人。”
    那带着兜帽的人影脚步一滞,正在上轿,便险些从轿中摔了下去。
    等那顶软轿不见了人影,楚钦背过手去,他身边立着一名大夫,是秦王府的人。
    谁能知道,内阁首辅如今的身体,竟已破败到连醉梦这样的药都撑不住,生生痛晕了过去?
    赵嫣昏迷的时候,秦王府的大夫把了脉。
    “如何?”
    青衣大夫拱手道,“这位贵人的身体并不康健,时时咳嗽,偶见血腥,然而脉象奇特,并非普通的伤寒,倒是更像……
    秦王瞳孔微缩“下毒?”
    “这毒只怕已有经年累月了。”
    秦王又道,“何毒?”
    “宫中禁药,丹砂。”
    “丹砂?”
    秦王重复了一遍。
    大夫叹息。“丹砂性极慢,一般很少被用来下毒。观贵人脉象,身体根基已毁,日后轻则咳嗽不止,昏昏沉沉,重则缠绵病榻,伤身殒命,左右不出十年了。”
    秦王微微一怔,竟不知是何意味。
    第十一章
    楚钰收到了秦王府的密折。
    少年天子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神色一片阴霾。
    常平躬身伺候着,一点烛光点进少年天子沉黑的瞳中灼烧成了烈焰。
    最后,常平看着那折子被少年天子扔进了碳火中。
    他抬眼一看,只看见那道被烧毁半数的折子上,赵嫣两个字,被陛下朱红御笔重重圈了出来,带着凛冽的杀意。
    心间一跳,垂眸不敢再看一眼。
    常平是宫中的大太监,伺候过先帝的人,外头亦培植了不少势力,宫中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却不知为何,在这少年一双沉瞳中心惊肉跳。
    到底是龙子皇孙,再年轻,也不是寻常人比得的。
    良久,听见少年天子戏谑的声音,“夜路走多了,这一次不遇到鬼,总有一天会遇到的,你说是吗,常公公?”
    常公公躬身,只听得少年天子句句森冷阴诡,冷汗岑岑。
    “陛下说的对。”
    少年天子扬唇一笑,不予置评。
    赵嫣暗中派了人关照了崔家,待崔家人离开了京城,已经是月底的事了。降了几月的大雪终于停了,雪灾得到了缓解,崔士霖的案子已结,民心渐稳。
    经此一事,崔家与他彻底断了关系。
    赵嫣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只赵东阳知道,大人比起平日里更沉默了些。
    落在别人眼里便只觉得冷淡。
    秦王的折子送上去,保住了赵嫣,也保住了那五十万两黄金的来历。
    赵嫣的官声便更加难听了,市井流言不绝,说什么的都有。
    而当赵府的轿子一出了门,那些流言便和长了眼睛似的销声匿迹了。
    便可知世人大多是欺软怕硬的。
    人之本性罢了。
    所以这个首辅的位置,也不全然无用。赵嫣淡淡的想。
    赵茗被在后院里又关了数日才放了出来。
    赵府的二爷尚还年少,又被赵嫣圈在安乐窝中,不知朝政艰难,云波诡谲,养的一身纨绔性子,
    只道他兄长无情无义,当年连累了母亲,如今又对舅家见死不救,竟连他逛花街也要管,随口一关就是数日。
    对赵嫣又怨又憎,又气又怒。
    偏他素来拿赵嫣是没有办法的。
    赵东阳放赵茗出来的时候只是摇头劝他,“大人不容易,二爷别给大人再添事端了。”
    赵茗摆摆手,他对赵东阳还算客气,只赵东阳一走,抬脚约了荣颍,便又进了花楼。
    荣三公子施施然进了花楼,一身风流姿态。
    荣颍此人,出身高门大院家的公子,放肆起来却毫无底线,内里颇多算计,面具带了两三层。
    常日笑吟吟的一双桃花眼下藏着什么心思,赵茗一概不知,尚引为知己。
    “总说他不容易,也不知道不容易在哪里,想关谁就关谁,想打谁就打谁,哪里还记得我是他弟弟。”说到最后竟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