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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牌位面前,平日一贯礼节周全的摄政王反倒不拘小节,随意坐在了蒲团上。
    纪宣灵猜得不错,云幼清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但他确实被那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刺激到了。
    烧纸钱的火盆里火光正盛,将云幼清姣好的面容照得更明亮了几分。
    他原有千言万语,可随着火盆里的纸钱一点点被燃烧殆尽,慢慢变成灰烬,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说了又能如何呢?人都不在了啊。
    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手里的纸钱都烧完之后,火盆里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去,云幼清安静坐在蒲团上,单薄的背影看上去略显孤寂。
    良久之后,云幼清终于开了口:“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有些事,既然一早就决定好了,就没有再纠结的必要。
    至于真相,剩下的时间里,他会自己去找到的。
    云幼清单手撑地站了起来,只是没等站定,身上便一阵发软,头也晕晕乎乎的,整个人摇晃了一下,眼看就要倒下去。
    几乎是在同时,祠堂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进来,将他一把揽进怀里。
    纪宣灵一脸急色,“皇叔,没事吧?我……我去找太医……”
    “不用了……”云幼清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只是有些头晕而已,歇会儿就好。”
    纪宣灵不太相信他的话,甚至觉得他家皇叔似乎有点讳疾忌医。
    上次他们躲开姚三的追兵时,他也是这样说的,只是那次的不适并未持续太久。然而这回他却连推开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纪宣灵眉头一皱,居然板起脸教训起云幼清来,“不行,万一落了毛病怎么办?皇叔要是不想找太医,那就让人去请个大夫来。”
    谁知道云幼清铁了心似的,才略缓过来一些,便挣扎着要推开他。
    纪宣灵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实在没想到皇叔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怎么还怕见大夫呢?
    “皇叔,你今年几岁了?总不会是怕吃药吧?”
    说着弯下腰,一手穿过他的膝弯,将人抱了起来。随后又意识到这是在云家的祠堂里,不由心虚起来,回头冲云家列祖列宗拜了一拜,“诸位勿怪,诸位勿怪。”
    要怪就怪你们家最后这根独苗太不听话了。
    “纪宣灵!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云幼清生平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姿势抱住,简直羞愤欲死。
    最恼人的是,为了不掉下去,他不得不勾住对方的脖子。不过看纪宣灵轻松的样子,似乎还游刃有余。只是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就显得过于暧昧了。
    纪宣灵充耳不闻,抱着人往他住的院子走去。结果走出祠堂没多远,怀里的人便又开始折腾了。
    “就这么不想看大夫吗?”云幼清对这件事的坚持让他感到无法理解,纪宣灵不由大感头疼,总算体会了一把云幼清当年带他的不易。
    不过云幼清脸色确实比方才好了一点。他摇头,抿着唇不自在地说:“我真的没事,阿宣,你放我下来吧。”
    纪宣灵大为惊奇,皇叔竟向他服软了。
    而且那样的语气,简直是在同他撒娇一般。
    见他真的没事,纪宣灵终于依依不舍的将人放了下来。只是对没能多抱一会儿这件事,感到了些许遗憾。
    祠堂是整个王府最僻静的地方,除了每日定时来洒扫的下人,平日根本没有人过来。他们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于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就这样席地坐在了屋檐下的台阶上看月亮。
    “谷彦林说那番话,只是为了刺激你,皇叔不要太过在意。”纪宣灵甚至觉得,是因为自己拿吕思雍威胁他,他才会这样针对皇叔。
    “我知道……”云幼清心里清楚,“但他说的没错,我祖父还有我父母的死,确实有蹊跷。他只不过是道出了我心中多年的疑惑罢了。”
    纪宣灵从未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唯一有所了解的云老将军,还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云幼清肯和他说这些,让他觉得自己和皇叔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些。
    “云老将军一生为我纪家鞠躬尽瘁,为天下百姓的安宁征战沙场,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死不瞑目。何况,他们都是皇叔的亲人,于情于理,朕都该帮你一起查下去。”
    “皇叔,你还有我呢。”纪宣灵笑着看他。
    云幼清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情,再一次被他搅乱了。
    原本他们应该形同陌路,越走越远才对。可纪宣灵一次又一次,不顾一切地向他跑过来,中途跌跌撞撞,靠近又远去。
    如今纪宣灵同一个早已一无所有,踽踽独行的人说「你还有我」。
    这叫他如何把人推开。
    可偏偏,他有不得不推开纪宣灵的理由。
    “皇叔,你同我讲讲云老将军吧。”纪宣灵道,“还有云大人,云夫人。”
    云幼清拒绝不了这样的纪宣灵。
    眼下月色正好,难得温情,他承认自己贪恋于此,总想着再纵容他最后一回,也纵自己最后一回。
    “好……”
    纪宣灵听见皇叔这样说。
    云幼清同他讲云老将军的固执,讲他父亲的惊才绝艳,母亲的恬淡温柔。但有时候云老将军也会像个老顽童一样同他笑闹,他父亲也会因为母亲的小性子而感到无可奈何。
    说到后来,只要他说一句,纪宣灵便要夸一句。
    纪宣灵不是个合格的听众,因为他最想知道的,是云幼清从前的样子。
    是不是像他从前一样顽皮,是不是也曾少年恣意,朱衣纵马,意气风发。
    只可惜,他今日是没有机会听到了。
    云幼清说累了之后,听他把人夸了个遍,结果就这样听睡着了。
    二人并肩而坐,他头一歪,便靠到了纪宣灵身上。
    随后,纪宣灵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着皇叔的睡颜,莞尔一笑。
    如果可以,他想让时间在这一刻永恒。
    第18章
    将云幼清送回房间后,纪宣灵愉快地踏着月色回去了。
    只是没等他靠近宫门,就在路上遇到了蓬头垢面,一脸憔悴的乐正淳。
    “元朴,你这是……做什么去了?”像被人虐待了一样。
    “臣带人昼夜不歇查阅了京城近两年人口失踪的卷宗,终于发现了一些线索。”乐正淳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书,整个人还是晕的,一时竟没想起来自己就是来找他的,“陛下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纪宣灵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自己差点忘了这件事。
    他看着被自己虐待成这副模样的乐正淳,心情复杂地拍了拍他的肩,“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长宁宫再说。”
    这个时辰,宫门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