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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桑明亮的眼睛逐渐失去了光彩,失落地低下头。
    候在牌楼前的人还好。
    年纪最小的周隐和裴君宝攀谈起来,请教账目的算法。
    裴君宝本来漫不经心地说了两句,见周隐理解一下就能听懂,瞬间黑眸中精光四溢,拉着人退到最偏僻的角落比划。
    裴文正和萧惟深眉头紧蹙,各自陷入沉思。
    随着帝王掌政和玄机阁阁主的有意推动,原本脱离在外的玄机阁有了并入六部的趋势,但没人知道怎么并,头顶上司会是谁。
    裴文正管着阁内弟子的名册、匠人的考校酬赏等事宜,兼任各处分坛酒肆的总管,要考虑盈利、救济粮的发放甚至新菜品的研发,常年忙得不可开交。
    萧惟深被帝王点名,深谈一番后,从微末的吏部令史一跃而成大景的工部尚书,可谓飞黄腾达。
    萧惟深没时间激动,工部管的事多是脏活累活,从山泽城郭一直到器械钱币,极其繁杂。
    他光是整理旧例就已经忙昏过去了几次,好在后来鸿曜调了数个青年才俊填了过来——
    也不知帝王怎么找的人,这些人竟都是一直守在朝中的实干家,彼此都担心同僚是个平庸的混子。见面之后一拍即合,每天上值到灯火通明。
    萧惟深每每伏案到深夜时,见到同僚忙碌的模样总会笑出来,脑中浮现白衣神子的身影。
    神子曾对他说“来日可期”。现在帝王有如神助地将同道之人放在一起,是否背后有神子的卜算?
    萧惟深不知该如何回报神子,但他记得神子的大恩,愿意为神子做任何事。
    钟镇和裴修仪就淡定多了。
    他们一个凶神恶煞,带着幽云堡镇在北方,随时准备请缨奔赴边疆;
    一个风度翩翩,率领玄机阁变成皇商、又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秘密代领了中书门下的职权,随时准备交出任何会引起猜疑的事务,安分当一个书库主人。
    此时钟镇在裴修仪暗中较近,默默往前移,希望第一个接到谢怀安。
    终于,一个圆脸太监飞奔而来。
    娄贺轻巧落地,笑容憨厚地说道:“劳诸位大人久等,请进去吧。陛下与仙师已经在雅室落座了。”
    期待很久的钟镇:“…”
    就知道皇帝不舍得放人!
    谢怀安端坐在雅室中。
    离开了被窝和绒毯、庄重打扮后出门,他好像开启了登台演出的开关,唇角含着温润的笑,眸光平静。
    裴修仪和钟镇得到准许一同进到雅室,见谢怀安如此,心里同时泛起遗憾。
    谢怀安没有想起他们。
    若是想起了,此时早就眉眼弯弯,坐没坐相地倚着椅背,大声要求想吃糖团子。
    “陛下,仙师。”裴修仪躬身行礼,踩了一下钟镇的脚。
    关于谢怀安的失忆他们已经达成一致。
    大景除了有天师拥有白骨复苏的力量,早些年北方荒漠的密族流传着巫术的影子。
    在找到谢怀安失忆的线索前他们谁都不提过去,以免谢怀安的失忆与秘术有关,贸然刺激对身体有碍。
    鸿曜捏了捏谢怀安的手心:“仙师仔细看看,可记得这两人?”
    谢怀安笑道:“自然记得,这是裴阁主和钟将军。先前幸好有二位昭歌得以安宁。谢谢阁主的小机关和木鸟、将军的点心和小画,我很喜欢。”
    钟镇嘴角抽搐般弯了弯,干涩地说道:“仙师过誉……”
    说完,钟镇看着谢怀安一点也不闹腾的平静姿态,待不下去了,躬身致歉:“镇去为陛下守门。”
    裴修仪面色如常地陪坐在谢怀安身边,顶着鸿曜“你们真没用”目光,对谢怀安嘘寒问暖,又殷勤为谢怀安倒水,姿态优雅,仿佛孔雀开屏。
    “裴阁主,长话短说吧。”鸿曜凉嗖嗖地说道。
    鸿曜做事往往一举多得。
    此次带着谢怀安出门,一为了让谢怀安见见器械,二为了让谢怀安与旧人齐聚一堂,看看是否能让谢怀安想起更多模糊的记忆,三是过来处理堆积的正事。
    鸿曜对裴修仪说道:“玄机阁的织机农具将单成一司,下辖四大织造局,上由工部统领。你们的大匠脾气大、不服众,今后并入织造局当值。修仪,你要跟他们说清楚,省得闹出乱子。”
    裴修仪应道:“善。玄机阁的匠人擅木工器械,织造局也有能工,取长补短,或可改进织机器械造福于民。”
    谢怀安听得眼睛一亮。
    裴修仪关注着谢怀安,笑道:“仙师是否也心心念着要改进织机?”
    谢怀安高兴点头:“织造总局有机子吗?我想看一看……”
    裴修仪温声道:“谨遵陛下之令,织造局里原有的、石峰山里还没做成的机子都搬过来排好了,等待仙师检阅。”
    谢怀安美丽的眸子弯了起来,整个人疏离端庄的气质散去,唇角泛着抑制不住的笑容,矜持地说道:“多谢陛下,多谢阁主。”
    裴修仪看得晃了神。
    织造局宽敞的机房里,器械已经到位。
    顶着天花板的大型纺车、占地极宽的云锦机、织绒褐机、腰机、提花织机……还有用了新动力、造型古怪的农机分门别类摆成数排。
    三位玄机阁的大匠面色不愉,和须发全白、指甲缝满是脏污的织造局匠人候在墙边。
    娄贺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织造局匠人疯疯癫癫地背着手想往门口走:“呔!又来!扰我清净做无用功!什么天,什么神,都不如二两金银线!”
    娄贺一柄小刀贴着织造局匠人的头皮飞了过去:“疯工,安稳站着。”
    织造局的疯工是改造织绫机的好手,专门为天圣教服务。他能做出最华贵的布匹,将耗时半年的成品缩短到一两个月,深受原本的织造太监器重。
    疯工最憎恶给管事的大人们讲解机子,他称这是对牛弹琴,讲两句头发都会炸起来。
    说完,娄贺又对玄机阁的大匠叮嘱。
    “你们也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神子要亲自看机子,你们若是有不明的地方,可以上前请示。”
    玄机阁匠人慢吞吞地道:“神子拯救大景,我等心怀感激……若是有需要讲解之处,必定竭尽全力。”
    玄机阁的大匠是传承自天机学派的一种职位,由阁里最擅机关的三位大师父担任。
    他们在研制机关之余,分以改良民间的农织用具为己任。带出的弟子下放到各个郡县的分坛,到田间地头指引农人使用。
    这些大师父不信虚无的仙神,相信自己手中的器械就是救世之道、鬼斧神工。
    听到皇帝要与神子亲临机房,他们感念圣上关注民生之余,或多或少有些不以为然。
    神子本领通天,能看懂人间的器械吗?
    谢怀安维持着高深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