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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编剧挂心。”
林襄心想,我手上怎么就没锤子,给他一棒槌。
大雨倾盆,暴雨如瓢,鼓风机呼啦作响。
大冬天的,霍司容被浇成了落汤鸡。
苏秦的慷慨陈词都是在雨中完成的,霍司容必须顶着严寒、暴雨、狂风,任由衣襟吹乱,用无比执着的神态完成这幕戏。
“燕赵相附,赵之野心,远远大于秦。王忧虑秦国却不担心赵国,难道不是舍本逐末?!”
台词大段大段地往外蹦,摄像机沿轨道行驶,从不同方向角度将苏秦的神态尽收眼底。
赵导摸着下巴说:“不错,注意打光。”
这部剧是现场收音,安装了防水罩的收音筒高高垂落。
林襄捏紧了手里的剧本,手心不知何时渗满细密汗水。他很清楚,再这么淋雨吹风着冷空气,霍司容的腿绝对受不了。
然而霍先生脊背挺得那么直,就像笔直陡峭的山峦,山峰之上,被吹歪了脖子的独松傲骨嶙峋。
闻尧急了,疾步到林襄身边,恳求他:“要不先算了吧,咱们先拍后期的成吗?林二,你不至于真要先生的命吧!”
林襄恍若未闻,两只眼睛直直地盯住了雨中的霍司容。
有那么一会儿,他似乎看见当初倒在雨水和血泊中的自己,怀抱着满心渴望、不甘和怨怼,在霍司容怀中,揪紧了他的衣襟。
如果一任岁月流逝,抚平旧时伤疤,再无重逢,那么他们会不会都过得很好。
林襄感到腹中隐有疼痛,他站起身,丢下剧本,独自回了酒店。
林襄身形一消失,霍司容便像心灵感应似的,原本身在戏中的苏秦立刻回到现实。
赵导识时机地喊了停。
闻尧冲到霍司容身边,仔细一看,妆容都挡不住霍先生眼底的疲惫。
霍司容眼中血丝密布,闻尧顺势用掌心试他额头温度,滚烫,简直能现场煮熟鸡蛋。闻尧急躁地呐喊:“医生,随行医生!”
霍司容高烧、腿伤复发,拍摄暂停,众人合力将他送回酒店。医疗器械和药品齐备的救护车开到了酒店门前。
霍司容坚持留在酒店,于是护工在他的房间临时安装了医用器械。
医生给他打了退烧针,挂起葡萄糖,问他:“腿疼得很?”
明明是咬着牙都难以忍受的钻心之痛,霍司容却摇摇头,若无其事道:“没关系。”
医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将霍司容的裤腿卷起来,左腿全部红肿,膝关节红肿发青。
一旁看着的闻尧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凉气,医生让护工调高了室内温度,做了一番检查处理,便跟着救护车回医院了。
闻尧抹了把脸,在霍司容身边坐下:“有多疼?”闻尧问:“钻心刺骨?”
霍司容两道浓眉拧成了八字,仰躺在床上,拍了拍身下的床垫,哑声道:“只是一想到,他那么折腾自己……哎。”
闻尧想了想,说:“也在折腾您。”
“半年前的车祸,林奇山派人暗杀我,如果不是林襄提前安排了那辆摩托车,当时死的人就是我。”霍司容用回忆纾解疼痛。
“你看,他多心软。如果那时就让我死了,他肯定解气得多,这世界上,就没有霍司容缠他、让他难过。”
“人说命中注定,先生,您和林二怕是上辈子互相挖了对方祖坟。”闻尧感叹不已。
霍司容摆摆手,问:“他人呢?跑哪儿去了?”
“在房间,我去看看。”闻尧起身道,霍司容点点头:“提醒他按时吃晚饭。”
“好。”闻尧出门上楼。
第49章 香饽饽
闻尧没能敲开林襄的门。
林襄睡着了,在肚子里的疼痛传入大脑前,林襄把空调开到最高温度,裹着鹅绒被子会了周公。
闻尧敲了半天不见回应,去酒店大厅一问,也没人退房。
他请酒店经理取来备用房卡,推开门发现被子里蜷着一坨,是睡着的林襄。于是没叫醒他,悬在嗓子眼的心脏落下去,下楼告知了霍司容。
林襄这一觉睡到两天后,《纵横》的拍摄也暂停了。
林襄醒来时,霍司容正坐在轮椅上,轮椅后背插了一支液体杆,霍司容还在吊消炎药。
霍先生怀里抱着一盒酥饼。
林襄循了香气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望向他,血液从沉寂中苏醒,逐渐向四肢百骸归位。
林襄晃了晃脑袋,霍司容抬手揉捻他的耳垂,林襄终于清醒了,一把拍开霍司容的手掌,上身后仰,面无表情地觑视他:“有事?”
“你怎么睡了这么久?”霍司容把酥饼摆到他面前:“猪变的吗?”
林襄深呼吸,再缓缓吐出胸中恶气。
霍司容转动轮椅,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林襄不客气地抓过杯子仰头痛饮,喉咙又干又痒,让他很不舒服。
他喝够了水,嚼着一块绿豆酥问:“能走吗?坐轮椅干嘛?”
“能,就是这两天养养,否则接下来的戏拍不了。”霍司容坦诚地说。
医生临走前吩咐,霍先生这条腿再不休养,等着下半辈子在轮椅上度过。
霍司容自觉没那么严重,因此没当回事,不过在轮椅上养伤,是为了之后更好的拍戏而已。
“哦,那你随便。”林襄漠不关心道。
“林襄,如果这条腿废了,你能稍微原谅我那么一点么?”霍司容认真地注视他。
林襄嚼饼干嚼到一半,呛住了,拍着胸口一脸咳嗽好几下,才黑了脸无语道:“你腿废就废呗,关我屁事,难不成还要我拿钱给你做假肢啊?”
霍司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毛病多。”林襄小声嘀咕。
霍司容假装没听见,心口似乎裂开密密麻麻的缝,有千万根针扎进去,不见血不掉泪,却很疼,疼得他不由自主弯下了腰。
林襄抱着饼干盒子一脸嫌弃,麻木而冷漠地提醒他:“别在我这儿犯病啊,我告诉你,不关我的事,免得闻尧又找借口说我亏欠你们,烦不烦啊。”
“没事。”霍司容五指捏拳抵着下唇,低声咳嗽。
林襄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鞋子,眼角视线斜斜一扫他:“你愿呆随便你,我出去。”
“你不想看见我?”霍司容扭头,目光紧紧追随他。
“这还用问?”林襄取了衣帽架上的围巾,转身面对霍司容,指着他的鼻子说:“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外边冷。”霍司容急忙劝住他:“我出去,你休息,别出门了,当心着凉。”
他一只手推着轮椅,艰难地转方向出了门。
全程林襄都是冷漠的目送,没搭把手。
霍司容刚驶出门外,尚未来得及回头看他最后一眼,就听见门板合拢的砰咚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