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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摔脱臼了。
不过医生让他养两百天也并非耸人听闻,毕竟新伤加旧疾,对霍司容这个年龄来说,应该多加注意了。
霍司容双掌撑床,自己把自己捞起来,仰坐在床上,眼也不错地盯住了林襄。
“瘦了。”霍司容评价道。
“我说真的,”林襄没兴趣听他继续扯有的没的,抬眼望向病床上的男人,哑了嗓子道:“你别这样了。”
“以前的事我没兴趣再陪你翻旧账,《纵横》的编剧我也不当了,剧本交给别人。霍先生,咱们两清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了了,成吗?”林襄带着商量的语气问他。
就像一场交通事故,肇事方不依不饶地追着受害者,要把所有赔偿条分缕析地还清楚,殊不知受害者好了伤疤只想忘了疼,于是躲闪不及,唯恐对方不经意的提起,再将愈合的伤口揭开。
“我真的,不需要你那些赔偿。”林襄很苦恼地说:“没意思,我不缺钱、也不缺你。”
霍司容深深地凝视他。
林襄扭了脖子,转过脸使侧颊对他,低头把弄他的老年机,大拇指局促不安地擦拭着屏幕上冒出的污点。
想不到霍司容未曾回答,转而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你以前看着我就吃不下饭,现在呢?好了吗?还会食不下咽?”
林襄不想再跟他多出任何纠葛,麻木而冷漠地点头回答:“好了,都好了。”
霍司容现在面对他,一点儿情绪都会明显的表露出来,他不再藏着掖着。而林襄,却失去了解的兴趣。
闻尧送来午餐,鉴于林襄肠胃不大好,主食还是味道清淡的蔬菜粥,并一份肉糜丸子汤、水晶虾饺、高汤小白菜和什锦水果酥。
换做以前,林襄肯定得瘪着嘴抱怨滋味儿清淡。
至于眼下,他只感到腹中空空,于是迫不及待抓了碗筷,咕咚喝下去两三口粥,饥饿感才稍稍缓解。
饭菜都放在霍司容身前的小桌板,林襄坐在床沿边,专心进食无暇他顾。
霍司容盯住他瞅了一会儿,低声道:“不是说好了么?你看着我,把这些吃下去,我才放心。”
林襄差不多半饱,他烦不胜烦地抬头,与霍司容四目相对。
一只盛清粥的银勺递了上来,霍司容小心翼翼捏着勺柄,银勺边沿正贴了下他唇角,霍司容轻声道:“张嘴。”
林襄忍了很久,才控制住没有掀桌。
他已经过了随意掀桌子的年纪,成年人了,冷静点,没什么坏处。
林襄满面嫌恶,极缓慢地将嘴巴张开一条缝,眼帘不自觉地下垂。霍司容劝他:“看着我。”
林襄不得不再次睁大眼睛,霍司容整张脸纤毫毕现地收入眼底,熟悉到他能一口说出霍司容有几根鼻毛。
粥含进嘴里,苦涩得难以下咽。那些沉淀在光阴中,难以摆脱的噩梦般的过往纷至沓来。
其实很多伤害并非来自霍司容,而是林奇山,只不过造成这一切的人,却正好是他罢了。
如果没有霍司容,林襄就没有软肋,林奇山也没有理由借霍司容之名,将他关进地下室。
只是阴差阳错,造化无常。
林襄冲到垃圾篓边,把刚才吃的全吐了出来,直到胃里酸水翻涌,他有气无力地趴在小沙发上,吸了吸鼻子。
霍司容想掀桌子,但他很快冷静了。
他现在恨不得把林奇山从牢里揪出来,乱棍打死、五马分尸,怎么痛苦来。
时间静谧无声地流逝。霍司容一手撑桌,另一手捏着拳,狠狠一砸桌沿,带着自虐般的仇恨与痛苦,拔出了手背的营养针。
他给闻尧打了通电话,让他重新带一份午餐,然后拉着林襄去就餐的小食堂吃。
林襄终于能安安稳稳地吃一顿午饭。
闻尧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狼吞虎咽,无可奈何地笑笑,低头拿出手机刷开心消消乐。
大拇指在屏幕上飞速滑动,闻尧玩这个游戏压根不思考,哪个出来点哪个,随意而放纵,这也导致他通关很慢。
“你和先生提了吗,分手。”闻尧随口问道。
林襄囫囵嚼着虾饺,勺子搅拌稍烫的粥,口齿不清地说:“提了,不过他没正面回答。”
闻尧飞舞的大拇指停顿,抬头望向他,突发奇想地说:“要不你再多虐虐他,让他死心。”
这馊主意刚说完,他转念一想,这也太异想天开了,不靠谱。
林襄一回来,一周内让霍司容连进两次医院。林二若真下狠手,闻尧疑心,下次他就得到太平间接霍先生。
“哎。”闻尧无奈叹气。
林襄若无其事,继续吃自己的。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结果霍先生养到第十天就出门上班了,片场再次开工。
林襄本来想和赵导辞职,霍司容把清单往他眼前一放,再三强调:“如果无法偿还,我们不能两清。”
林襄森冷一笑:“自己找死。”
霍司容微笑:“甘之如饴。”
两人什么关系,现在普天下人尽皆知,不过萌这对cp的太少了,大部分都恨不得他们赶紧分手。
一方面,霍司容毕竟是无数异性心中的上古男神,而林襄被誉为家财万贯、至今单身、貌美如花全国待嫁年轻贵公子前十。另一方面,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两人之间的伤痛太过于根深蒂固,也不好在一起吧。
否则,相对两相厌吗?
三年前的林襄,或许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和霍司容的关系会调换位置。他躲闪不及,霍司容紧追不舍。
林襄整天冷脸相对,霍司容不停用热脸蹭他冷屁股。
回片场后,所有人都得住酒店。林襄的房间在十二楼,霍司容住楼下。
于是霍先生每天亲自把早餐带上楼,敲门,林襄打开一条门缝,心安理得地取走早餐,然后砰一声锁上门。
《纵横》的拍摄仍在继续,霍司容伪装得太好,以至于没人发现他腿伤尚未痊愈。这件事,只有闻尧和林襄清楚。
那天下午要拍摄第七幕,苏秦立在风雨中,慷慨陈词合六国纵横天下之策,苏秦必须取得燕王信任才能一展宏图。
他失败了太多次,唯独这次,是离希望最近的一次。
洒水机已经准备就绪,霍司容穿着单薄戏服,将台词又看了一遍。赵导不放心地说:“小霍,要不咱们找个替身吧,你才刚出院。”
林襄在旁边,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
霍司容眼观鼻鼻观心,婉拒道:“听编剧的,没事。”
赵导瞅瞅林襄,又看看霍司容,结合近期热搜,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摆摆手,干脆利落退到两人之外。
“救护车准备好了。”林襄笑眯眯地说。
霍司容彬彬有礼地颔首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