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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不了的。”
    女鬼说着,又摸索过来把手搭在千梧肩膀上,一股沉重的痛从肩上蔓延开,她死死地压着千梧,重如千斤秤砣。千梧以为她要把自己活活按进地里,正欲挣扎,余光却忽见女鬼原地起跳,双腿弹簧似地猛然前伸和上身呈九十度,屁股用力往下一沉。
    噗呲一声。
    黑暗中闪过一道冷芒,一把长刀从女鬼脖子后面支了出来,穿过发髻,削破了后脑勺,刀尖定在脑后,挂着一块皮肉,皮肉又很快消失不见。
    女鬼:“啊,行动不便,忘了裙子后面别着刀了。”
    “……”
    千梧立刻想起今天早上被大卸八块的女人,顿觉浑身恶寒。
    “你在想什么呀?”女鬼扭头看着他,白惨惨的脸上忽然浮现一丝讥讽诡异的笑容,“噢——我知道了,你在想那个女人。”
    “你杀了她。”千梧轻声说。
    “不能叫杀。”女鬼很认真地摇头。
    千梧:“那叫……剁?”
    “我是在超度她的愚妄。”女鬼一字一字纠正,说完后眼中划过一丝厌恶,生硬地掰过头去,像在生气,又不说话了。
    女鬼贴在身上越来越冷,刺骨的阴森,千梧有些受不了了,便说道:“我小时候在一本书里看到,鬼怪有别。妖怪伤人要在特定的场景。但鬼不同,鬼看谁不顺眼都可以随心夺人性命。”
    女鬼斜眼瞟着他,“这什么破书?”
    “不知道。”千梧轻声说,“在一个元帅家书房里随便翻的。那里藏书无数,还有数不清的画集,书架下搭着一个小小的梯子,陪我度过了一整个童年。”
    “你听说的好像也没错,但我不是那种莽撞鬼。你很乖,没做肮脏的事,我的大刀就不会切断你的脖子,至少今晚不会。”女鬼微微一笑,洞黑的眼眸中竟带有一丝诡谲的羞涩,她小小声嘀咕,“我很欣赏清高纯洁的灵魂,更何况这灵魂还裹着美丽的皮囊。”
    “是吗?”千梧凉凉地看向她,“真诚点不好么。不想杀我,那你来我屋里干什么?”
    女鬼闻言也敛起表情,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你以为我想来?”
    千梧:“嗯?”
    女鬼阴森哀怨道:“你自己把我带回来的。”
    千梧愣了半秒,忽然一闪想明白什么,猛地回头看向书桌——
    他睡前随手放在桌上的红烛消失了,只有喜袍还安静地搭在椅背上。
    女鬼又把下巴枕在他肩膀上,在他耳边嘀嘀咕咕:“我在这庄园里数过无数新婚夜,那么多踏入洞房的绝妙佳人啊,就你手欠。”
    “……”
    他待再要说什么,忽然又重新听到秒针走字的嚓声,熟悉的白噪重新灌回房间。
    嗡——
    凌晨四点的钟声响彻庄园。
    贴在肩上的阴冷瞬间消散,千梧余光中的大红色不见踪影,他起身回眸,隔床望向停驻在窗边的女鬼。
    黑洞的眼眸剧烈地震颤,滚出一颗颗如同红烛蜡油的血泪,顺着惨白的皮肤扑簌滚下,所到之处剥落一层皮。不消片刻,女鬼左半张脸已经换了面孔。
    浮肿的眼睛,鼻头扁塌,嘴唇畸形可怖,和右边美艳绝伦的五官对比触目惊心。
    在这可怕的一幕中,千梧不知为何又一次有了那种感觉。
    很孤寂,很难过,一丝寡淡的酸楚挥之不去。在这恐怖的节骨眼上,他却仿佛神奇地与女鬼共情了。
    女鬼眼神冰冷刻骨,她定定地看着千梧,缓缓从身后抽出长刀。
    那是一把半人长的砍刀,抽出时彻底捣坏了女鬼的发髻,随着冷光闪烁,姣好的另半张脸也被蜡油吞噬烧灼得丑陋。
    千梧心跳悬停,几乎能预见到那把长刀冲着自己头上劈过来。他一手撑上床欲翻身滚开,女鬼却忽然长刀一挥,刀刃像灵活的水蛇从他身边绕过,而后铮地一声剁向身后的五斗橱,在深黑的台面上留下一道决绝的刀口。
    “不要乱吃东西!”女鬼恶狠狠地说道。
    下一秒,仿佛被人从身后用力推了一把,从梦境推回现实。千梧猛地透出一口气,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床上,视线上方依旧是高旷的天花板,房间温暖安静。
    钟表走字声更加清晰,桌上没有红烛,他再回头,发现五斗橱上被刀砍的裂痕也没了。
    他缓缓起身走上前去,再次拉开放酒的那一格。抽屉沿着轨道无声滑出,馥郁扑鼻,冰凉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滴在脚背上。
    两瓶红酒,一瓶完好无损,另一瓶却已经破碎流得到处是。
    被砍碎的,刚好是右边他原本要拿的那瓶。
    千梧对着破碎的酒瓶像是发了一会呆,又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足足过了漫长的五六分钟,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拿起另一瓶红酒,利索地用工具开了瓶。
    第7章 洞房花烛永不眠
    清晨,千梧从浴室里走出来,黑眸垂着略带宿醉的疲态。
    他走到门边按下门把手,推门的一瞬发觉有点沉,像被什么堵着,立刻停下顺着门缝向外瞄了一眼。
    江沉背靠房门坐在地上,军靴的扣半散着,长腿一屈一伸,头埋在肘弯里熟睡。
    大概是被门推了一下,他忽地醒了,迅速回头向上看,在熹微的晨光里隔着一道窄窄的门缝与千梧对视。
    而后,他长松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起身说道:“果然没事。”
    “唔……”千梧推开门,说道:“你坐在这没意义。”
    “但只能坐在这了。”江沉蹲下把军靴整理好,起身时才闻到千梧身上散发着的庄园里沐浴露浓郁的薄荷味,忍不住细细打量了千梧一眼。
    写着疲态的眼眸,颈和锁骨都泛着一层绯红。
    江沉似是不经意地扫进千梧房间,一眼便看见那瓶倒下的空了的红酒,旁边的高脚杯底还留着一层浅红的酒印。
    不久前,艺术杂志刊登了一篇名为《艺术失格》的报道。
    评论家大肆批判画家千梧此前醉醺醺走进特利康艺术圣殿,象牙塔里的学生正举办着一场大师作品鉴赏会。他堂而皇之地闯进去,在学生赞美他时,拿起一杯红酒,向自己价值不菲的油画一泼而尽,只留下一张赎画的支票。
    “这时人们必须意识到,即便拥有上天赐予的才华,他仍旧是二十多岁的肤浅小子。世人的追捧将这位所谓时代画家惯坏,近一年来,他并无作品,反而恣意地炫耀财富,践踏崇拜者……今时今日,如果千梧仍被追捧为这个时代的艺术,那眼下,正是艺术失格的开端。”
    报道如是写道。
    千梧反手推上门,江沉自然地收回视线,笑着说,“外面起雾了,今天应该是个大晴天,你心情如何?”
    “凑合。”千梧抬手按按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