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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出现的人是莱尼,小法师坐在一张桌子边,看上去格外愤怒,冲赫莫斯说:
    “他不是你的东西!”
    “对不起,”帕雷萨对赫莫斯说,“我们继续走吧。”
    他们把义愤填膺的莱尼远远甩在后面,接着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帕雷萨,在他们走过时对赫莫斯嘲讽地说:“我是你的东西,你不是一直这么想的吗?你不是很愿意让我这么认清自己的身份吗?”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帕雷萨说。
    “嗯。”赫莫斯说。
    那个满脸嘲弄的帕雷萨也被他们甩在后面。
    “我想她不恨你,”赫莫斯说,“她成为了一个非常坚韧的女人。她的生命很精彩,很广阔。你对她的期望没有落空,她没有成为一个平庸的女儿或妻子。”
    “嗯。”帕雷萨说。
    第135章 怕什么就来什么
    帕雷萨开始想,恐惧是什么?
    他害怕的东西,他本来以为很少,现在看来却发现这么多。哪怕现在,他和赫莫斯在一片漆黑中奔走,没有任何幻象出现,都让他感到恐惧。他总是感到余光中站着苍白的人影,有时候是他自己的尸体,有时候是他认识的人的。他总是感到下一刻就会出现各种令他难堪的幻象,各种人说出刺痛他的话。他意识到噩梦之龙的厉害之处:这些东西的出现张弛有度。有时候,什么都不出现,悬而未决也让你心惊胆战。
    赫莫斯停下来。
    “我们到第一层的边缘了,我要砸开一个屏障,我们会去第二层。”
    帕雷萨睁开眼睛,他和赫莫斯躺在一张床上。如果不是赫莫斯之前提醒过他,他肯定会以为他们已经出来了。
    他们推开门,走出去。他们站在白塔法师的白塔里。白塔法师没有出现,但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漂浮的火苗里传来:
    “他为了你牺牲太多了,帕雷萨,”柏蒙特说,“你受当不起。”
    “我不是为他在牺牲,”赫莫斯说,“我是在为我自己的愿望牺牲。”
    他们走出白塔,走进一个房间,塔姆林披着法师袍站在阳光里,俊秀的脸上是刻薄的轻嘲:
    “赫莫斯,你是怎么做到,在那么长那么密的情人名单里,还长存一份爱的?”
    “我——”赫莫斯紧张地看着帕雷萨。
    帕雷萨摇摇头,对幻象说:“我不在意我死了的时候他爱过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爱我,这就够了。”
    他们向前走,在另一个房间,帕雷萨伯爵亲自迎接他们。
    “你在意,”幻象说,“你嫉妒死了那成千上万个被他爱恋过的别人。”
    “嫉妒是无伤大雅的。”帕雷萨说。
    “是自咽苦果,”幻象说,“你有什么值得他嫉妒的呢?除了法尔蒂娜——现在你还告诉了他,法尔蒂娜不值得他嫉妒。而安娜亚特——你还记得她是谁吗?”
    “你不喜欢安娜亚特吗?”赫莫斯突然问他。
    帕雷萨觉得自己有点生气了——赫莫斯总是把注意力放在这些事情上,真是——
    “我不止嫉妒过你的两位妻子,”赫莫斯说,“我嫉妒你的女儿,嫉妒你的朋友,嫉妒你的骑士,嫉妒你的管家,嫉妒你的仆人,嫉妒你拥抱过的每一位游侠,交谈过的每一位诗人。我嫉妒所有你目光注视,手指触摸的东西,我嫉妒所有夺走你关注的东西……这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嫉妒,是我确实有的嫉妒。”
    帕雷萨听着他的发言,忍不住笑了。
    “我对安娜亚特没什么印象,”他开始回答赫莫斯之前的问题,“她父亲把她抛过来,只交给她一个任务:生下我的孩子。而我当时,并不想让雷蒙娜有家庭内部的对手。所以……避孕的最好方式,你知道的。”
    他说着,意识到自己的恐惧正在谈话中消解。他突然意识到了诀窍:告诉对方,那不是真的。
    我永不原谅,那不是真的,只是一时气话。我不再信任,那不是真的,是无法面对心中的恐惧。你要毁掉我,那不是真的,你非常后悔。你乐于看我痛不欲生,那不是真的,你也感到非常痛苦。
    他们来到下一层,面前站着一个苍白的男人,那个对帕雷萨说认错人的男人。
    “是假的,”赫莫斯低声说,“不是他本人。”
    “你觉得我的幻境会这么简单吗,小七?”纳特茨说,“能被证伪的恐惧,是最容易克服的恐惧。更可怕的是不能证伪的。”
    他们推开一扇又一扇门。
    赫莫斯拉着他前进。他们看到黑暗,死亡,分离。阴差阳错的结局,痛苦不堪的生活。声嘶力竭的争吵,精疲力竭的精神。碌碌无为,万念俱灰。每一个合情合理的假设,每一个不可挽回的悲剧。幻象对他们发出质问:你们凭什么觉得,不是在走向更彻底的失败?你们凭什么觉得,你们的未来一片光明?你们凭什么觉得,你们会变得更好?
    被强大的存在摧毁,被自己的劣根腐坏。变差的可能有太多了,变好的条件却如此苛刻。
    “你知道力量跌落后,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小七?”纳特茨的幻影跟在他们身边,“你无法避免偶然的意外,你无法对抗毁灭性的打击。”他转向帕雷萨,“而你,凡人,你从出生开始,就与掌控自己的命运无缘。”
    赫莫斯站住脚步。
    “到了,”赫莫斯的声音让帕雷萨如释重负,可接着,他却听见他说,“还有下一层。”
    还有。还有多少层?
    赫莫斯看起来抓住了什么东西。他转过头,注视帕雷萨,没有把那那个东西拉开。
    “如果你受不了了……”赫莫斯说。
    “还不到——”他的话被打断了。
    “你知道什么叫本性难移吗?”这是帕雷萨自己的声音,“你想过什么是故态复萌吗?”
    “走,我们继续——”帕雷萨说。
    “你有这个自信吗?你能维持好你和他关系,压抑住你卑劣的天性,”那些话太熟悉了,根本就是他的心声,“你失败了那么多次,你拿什么让自己相信,你能不再使他受伤,不再使你自己受伤?”
    “回来,”帕雷萨觉得自己的手被自己抓住了,“别再走下去了,你会在前面做你最擅长的事——把伤害转嫁给别人,让别人替你痛苦。”
    “他挺不住了。”纳特茨又出现了,对赫莫斯说,“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你有十足的信心。可是他呢?他甚至不能相信他能以理想的方式爱你。他会在下一层被逼疯。”
    “你做不到你说的那些漂亮话,那些蠢话……”这边的幻影还在絮语,“但是你肯定能做到这个。回来,不要面对,避免争端,逃走。不见面,就没有伤害。”
    “我们回去。”赫莫斯对他说。
    “不。”帕雷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