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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人员从里面走出,白手套间捧着一个黑檀木盒子,交到他手中。
    宗迟低头看着手中的盒子,心中觉得荒谬。秋虎反扑凶猛异常,外面太阳太大,周围的人也太多,导致他心中的悲伤都被蒸干。又或许是因为那天夜里他哭了太多太久,此刻就像一棵罗布泊的枯柳,贫乏且固执。
    宗迟抱着骨灰盒,身后跟着一群沉默寡言又心怀鬼胎的亲戚,旁边走着神父。来到选好的墓址处,如茵绿草上已经挖好一处空地,他将骨灰盒交给工作人员,身后有人嫌太阳太大撑开了伞。宗迟往一边让了让,顶着烈日眯了眯眼,无意间看见远处的一个人。
    简常彻站在一个巨大的桑树下,遥遥看着这个方向——距离太远了,但宗迟很确定那人就是他,吊儿郎当的,倚着大树,漫不经心地揪翠绿翠绿的桑叶玩儿。
    公墓面积很大,但这边是私人活动的范围,简常彻过不来。宗迟望着他有些出神,忽然听见背后有人说了句:“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怎么都放进来了。”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发现小姨说的是从礼堂那边想要遛过来的几个男女,看模样有点像记者还是什么人,心里竟然莫名松了一口气。姨父转身便走,叫上工作人员将之轰走了。
    快结束吧,宗迟默念道。
    众人在墓坑前围站着,宗迟和神父站在最前,秋蝉和鸟叫交相呼应,神父念了悼辞,生命重归尘土。宗迟出神地看着土壤一点一点将木盒子掩埋起来。他母亲叫了叫他,但宗迟没应声,对方也不多说什么,径直离开回到社交厅去了。周围有其他亲戚小声窸窣着,欲言又止,但宗迟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众人大致觉得在这个场合和时间点,不论说什么总归不太适合,只得悻悻离去。最后一个走的是神父,他双手交握圣经放在身前,宗迟抬眼看看他:“辛苦您了。”
    神父冲他点了点头:“无论是在生命的何种阶段,都是被神爱着的,我也会为所有兄弟姐妹们祈祷。”
    宗迟点了点头,没什么感想地扭回头来。
    “奶奶,这只是未来很多天中的第一天。”
    第14章 28块2的红酒
    眼看着泥土一捧又一捧地将骨灰盒完全掩埋,宗迟回头遥望玻璃花园里穿梭的侍者和闲谈的宾客,十分不想往回走。他忽然觉得自己早已穿惯了的西装衬衣领子紧缩,背后阵阵冒汗,浑身上下都极度不适。他见没人注意这边,又环顾了一番,猛地转头疾走了几步,而后狂奔起来。
    他一边顺着绿草如茵的缓丘朝下奔跑,一边看见简常彻站过的桑树下已经没人了,但是他不管不顾,只顾着逃离过去而双腿发力。偏硬的皮鞋踩在潮湿的草叶上,带起些许飞溅的松土,宗迟一方面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又对被他叨扰的灵魂有些歉意。
    宗迟跑到一排铁栅栏前,一个加速单手翻了过去,简常彻从一个墓碑后站起身来,朝他挥了挥手:“嗨!”
    宗迟看见他,觉得自己简直像看见救星,不带减速地转了个弯朝他跑去,差点没撞在简常彻身上。简常彻伸出胳膊,将人一把拦住,莫名其妙道:“发什么疯呢又。”
    宗迟双手紧紧捏着简常彻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他有些难为情地退了两步,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也属于公墓地产,只不过划归了另一片墓园。简常彻待着的地方,挤挤挨挨地立着三块墓碑,赫然是一整家子人。
    简岭,宋晓慧,简常芳。看到这三个名字,宗迟瞬间就明白了。他震惊地微微睁大眼——照片上除了一对年轻的夫妻之外,还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双眼皮,除此之外五官和简常彻几乎一模一样。
    “这……你……所以你今天才在这……”宗迟结结巴巴地说。
    宗迟当然没有自恋到对方是为了陪他才来到这块墓园,但以为至少是和奶奶的葬礼有关,殊不知原来简常彻的家人们也葬在这里。
    “干嘛?我是付不起你们那边四万一平米、五十万一个碑型的价格,就这一块儿我还要使劲攒钱呢。”简常彻说,“妈的简直黑心,房屋产权好歹还有七十年呢,墓地竟然只有二十年。”
    宗迟半张着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从何问起。他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简常彻曾以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过:“没有家人,全死光了。”
    “算了算了,这世界上总归是死人比活人多得多。”简常彻往一旁的地上一坐,从纸袋子里拿出一瓶红酒,以及两个医院饮水机旁配套的一次性纸杯,抬头问:“喝酒吗?”
    宗迟原本麻木的脸松动了一些,顿时忘记刚才纠结的事,不可置信道:“你把酒带到这里来了?”
    “嗯。”简常彻理所当然地看着他,手里还举着杯子等待他的答案:“所以,喝吗?”
    宗迟想了想,也跟着坐下:“喝。”
    简常彻动了动嘴角,一手夹着两个纸杯,一手握着瓶颈倒酒。宗迟接过一杯来,鼻尖凑上去闻了闻,问:“这是什么?”
    “82年的红酒。”简常彻随口道。
    “哦。”宗迟点了点头,轻轻抿了一口,又在舌尖上滚了一圈,而后不禁皱起了眉……
    “怎么?”简常彻抬眼看他。
    “你,”宗迟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你是不是被骗了?”
    “哦,我嘴滑说错了,”简常彻说,“是28块2的红酒。”
    “怎么可能!”宗迟下意识道,还没发现对方在逗他玩儿,一脸震惊地把红酒瓶子拿起来转到背后研究上面的签。
    “怎么不可能?”简常彻反问。
    “28块钱怎么可能买到红酒?”宗迟夸张地挑着一边眉毛。
    “嘿!我还就来劲了。”简常彻翻了翻衣兜,又扒拉了一圈塑料袋,掏出收银条递给他:“100块钱3瓶,老板还送了个巧克力,你自己看。”
    宗迟瞪着收银条——他的价值观受到了冲击。
    简常彻“哼哼”了两声,把收银条丢回到塑料袋里,两人默不作声地又喝了一口酒。宗迟忽然觉得十分好笑,没忍住“噗嗤”了一声,简常彻也跟着笑了出来。
    “哎哟,差点没喷出鼻涕。”
    宗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两人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在这个场合这样做很不合适,但是又实在停不下来。
    宗迟笑了半天,揉了揉发疼的腮帮子,发觉自己脸十分僵硬——他已经很久没有做出过“笑”这个表情了。
    “神经病。”简常彻小声咕哝道。
    “又来了。”宗迟说。
    之前两人搞在一堆时,简常彻就老骂他变态,宗迟总是反击“又来了,每到这个时候就成了我一个人变态”,言下之意是两人这分明就是通奸,是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