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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二人一路赶到了府衙。
没想到,沈知府早在府衙外等着了。君怀琅下车时, 就见沈知府正站在先行下车的薛晏面前,面上露出了难色。
“王爷,并非下官想要插手您做的事……只是府衙中的官吏,大多被派去赈灾了,您一下关押了这么多人, 也是照管不过来的。”
薛晏淡淡道:“不用你的人,我自己有人可用。”
沈知府面上的难色更甚。
“只是这些人……尚不知是流民还是匪众。贸然全部关押, 想来会引人非议啊!”
不等薛晏说话,他急匆匆地接着道:“城中忽然遭此大难,流民甚众,皆流离失所,四处躲避。如今城中都传……说您无故羁押了无辜的流民, 还将他们打为匪众, 如今城中众人,都是人心惶惶啊!”
君怀琅听出来了,是薛晏今日的决定,惹了流言。
如今城里本就遭灾,最忌讳的就是人心不定。也不知是有人有意将流言散出,还是今日逮捕的人过多,引人注目,又或者……
或者那些人里, 真混杂了平民百姓?
大灾当前,对周遭的百姓稍加煽动,就能让旁人加入他们的队伍。他们的人中只要混入了普通百姓,那么再以匪众的名义将他们全部羁押,就会引起骚乱了。
君怀琅意识到,背后的那人,一定是早有准备,步步算准了。
而薛晏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分毫不以为意:“只要不作乱,会有什么影响?”
旁人的误解他听得多了,早成了习惯,便也惯于独断专权,根本不将他人的言语放在眼中。
也懒得同沈知府解释。
沈知府支吾着说不出话,却仍堵着他不让开。
君怀琅连忙上前。
“知府大人。”他说道。“王爷之所以不放人,是书院中事确实是有人图谋的。”
沈知府忙问道:“世子是从何而知?”
君怀琅将手中的图纸递到沈知府的面前。
“知府且看,这是今日堤坝垮塌的状况。垮塌之处,分明不是江水侵蚀,而是有人从城中蓄意开凿,将堤坝损坏了的。”
沈知府一惊:“怎会如此!”
君怀琅接着道:“堤坝毁坏之处,正是前些日子修葺官道的地方。而那日,我从书院回府,恰好遇见一队修路民工。其中的一个工头,正是今日在书院中带头闹事的。”
沈知府愣在原地。
君怀琅接着道:“知府大人,这一切绝不可能是巧合。会有人破坏堤坝、又去书院试图伤害学生,这样的人,竟能为官府办事……大人,您应当知道王爷将他们全都关押起来的原因了吧?”
沈知府讷讷道:“你是说……官府中人……?”
君怀琅点了点头。
“此事只能由王爷来办。”他说。“否则,总会惊动其他人。”
片刻,沈知府点了点头。
这样说来,薛晏的恶名反倒成了保护伞。薛晏暴戾,不明不白地将人全抓了,反而会让幕后之人放心,以为自己没有露出马脚。
“所以这些事,万不可与旁人知道。”君怀琅说。“再请知府大人透露出风声去,只说这群人在书院中伤害学生,状况及其惨烈。恰让广陵王撞见,才会一股脑地将人都抓起来,就是为了给学子们出气。”
沈知府沉吟道:“不洗刷王爷的恶名,反将那些匪众的恶名扩大,既安抚民心,又能起到震慑作用,同时,还能让母后之人放松警惕?”
君怀琅点了点头。
片刻,沈知府叹息道:“永宁公确实将你教得很好。”
君怀琅知道,这就是沈知府同意了他的提议。
他接着道:“那么,也请大人答应我,万不可告诉任何人……连我父亲都不能告知。”
因为他知道,从中作梗的人,十有八九会在他父亲的麾下。
沈知府点头答应,片刻又道:“若官府中真有这样的人……那金陵遭此大难,全怪下官识人不清,是我的罪过。”
君怀琅摇了摇头。
“知府大人无错。”他说。“错的是幕后布置这件事的人。”
沈知府应了一声。就在这时,有官吏前来,向沈知府询问流民安置的事。
沈知府无法多留,便告辞先行了。
君怀琅送走了沈知府。
他转过身,正要和薛晏说话时才发现,薛晏正垂眼盯着他,不知道盯了多久。
目光炽热,带着懒洋洋的笑意,看得君怀琅心下一紧。
“……看什么呢。”他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就听薛晏淡淡一笑。
接着,薛晏抬起手,指节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刮了一下。
“没看出来。”他说。“倒是挺多鬼点子。”
——
君怀琅直到在牢房中坐下来,脸上的热气才消散干净。
锦衣卫给他搬来了一把太师椅,垫着厚厚的软垫。君怀琅在那儿坐下,便有热茶送到了他的手边。
他抬头,面前正绑着那个工头。
因为有君怀琅之前下的命令,这工头并没怎么受刑,此时被绑在架上,浑身只有薛晏打出的伤。
其余地方看不出来,唯独鼻梁淤红一片。
“我不喜欢拷打。”君怀琅喝了一口茶,说道。“但是,而今所有与你相关的资料,我手里都有。”
那工头缓缓抬起了头来。
就听君怀琅接着道:“修路的工程是你监管的,那些工人,也全都听你号令。工地中除了官吏,别人进出不得,而堤坝上有你们开凿的痕迹。如今城中受了这么大的灾,死了这么多人,即便你什么都不说,所有修路的工人,全家老小,我们都能直接问斩。”
那工头定定看着他。
君怀琅迎上了他的目光:“所以,我今日是给你个机会,不是给你和你手下活命的机会,而是给你们一个保住自己家中其他人的机会。”
说着,他缓缓将茶杯放下。
“满门抄斩……我本人也不大喜欢。”
“我家中有妻儿,这你也知道?”那工头沙哑地笑了一声,道。
君怀琅静静看着他。
那人沉默了许久。
“但我也救不了他们。”他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受何人驱使,他们又下了怎样的命令,与我合谋的,总共有多少人,对吗?”
君怀琅没有说话,算作默许。
那人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即便问我,我也全不知道。”
君怀琅皱眉。
就听他接着道。
“我是金陵本地人,给我下令的是什么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不给他们办事,家里的妻子孩子都会遭殃,但是如果办了,就会有大笔银钱送到我的手上。
他们要我做的,就是你现在看到的。破坏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