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了一支箭,抬眼看了那壶一眼,便径直投了出去。
随着披风厚重的摆动,又是当啷一声。
那声音很稳,只有一道,清脆而利落,短促地收了尾,并没有寻常投壶时,箭于箭碰撞的声响。
众人看去,又是一记倚竿。
而不同寻常的是,这一支箭同前一支相安无事,竟分毫没有触碰到那支箭,一边一支,一同卡在了壶颈上。
这是谁也没见过的。
顿时,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众人皆目瞪口呆地看向那只小小的铜壶。
连着两记倚竿,已经是世所难见,难道竟能后箭不碰上前箭,一同挂在壶颈上的?
薛允焕愣了半天,才僵硬的开口,一出声,便是语无伦次的:“你,你你你……”
薛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这是不行吗?”
他确是不知投壶的规则。
接着,他又拿起一支箭,不等薛允焕出声,便抬手投了出去。
铛地一声脆响,那支箭射中了壶中的两支箭,将那两支箭稳稳地射落进壶中。
而那充作武器的第三支箭,却仍稳稳地倚靠在了壶颈上。
第三支倚竿。
这在旁人那里,需得小心翼翼,拿捏半天才敢动手的比赛,搁在薛晏这儿,竟像玩笑一般,想如何便如何,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没人做到的事。
“这样对了吗?”他看向薛允焕,神情沉静,淡淡问道。
薛允焕直勾勾地看向他。
片刻,他回过神来,一把勾住了薛晏的脖颈,搭住了他的肩膀。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快教教我!”
方才那些对薛晏失礼的情绪,全不见了,甚至忘了他是个会带来灾祸的煞星。
他这一声,像是终于将旁人唤醒了一般,在座的妃嫔,纷纷议论,就连旁边的宫人也交头接耳地小声赞叹了起来,安静一片的大殿,顿时人声鼎沸。
“本宫的孩子,自然差不到哪儿去。”隐约之间,还能听见妃嫔之中,淑妃骄傲又矜持的声音。
而众人关注的中心里,薛晏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他向来不喜欢肢体触碰,有些嫌弃薛允焕。
他抬手,就把挂在身上的薛允焕卸下去。紧接着,他像本能一般,看向了君怀琅的方向。
果然,他也在看自己。
薛晏看到,他是在冲自己笑的。那双浓黑的眼睛里,满是惊喜。那双眼睛,就像是刚才他看到那盏琉璃灯时一样,闪着光。
薛晏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要替君怀琅,将那盏灯弄来。
第44章
待大殿中安静下来, 众人便都等着清平帝发话。
按着往年的规矩,清平帝都要问一问夺魁的皇子想要什么奖赏,顺带夸奖几句。
但是今年不同,夺魁的皇子是薛晏。
一时间, 在场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清平帝的方向, 都在等着看他作何表态。
可是清平帝却半天没说话。他在原处呆愣了半天, 直勾勾看着薛晏。
自然谁都不敢催他。
众人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各个面面相觑, 都不敢言语。
而关注着清平帝的众人都没注意到,坐在妃嫔之中的宜婕妤,难得地露出了紧张的神态, 收紧手心, 指甲深深地嵌进了皮肉之中。
片刻之后,清平帝发话了。
“薛晏,你宴后留下。”他说。
说完,他什么都没再说,也没管面面相觑的众人,只抬一抬手,示意丝竹继续,让众人接着宴饮。
而宜婕妤手中的丝帕, 随着清平帝那句轻描淡写的命令, 飘然落在了地上。
旁边的桃枝连忙上前去捡。
却见上好的绣花丝帕, 已经不知何时,被攥得皱皱巴巴的了。
——
只有清平帝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从薛晏出生开始, 他就没有好好看过他。他在襁褓里就被士兵快马送去了燕郡,等他十五岁上下时回到长安,自己忌惮他是煞星降世, 每次见他的面,无不是匆匆一扫。
他从没细看过薛晏的长相,故而今日他才骤然发觉,薛晏长得有多像容妃。
抛开那一双琥珀色的瞳仁不提,眉梢眼角,都带着容妃的痕迹。只是薛晏的眉目生得更凌厉些,眼神也没有容妃那般的一派天真,要沉冷得多。
此时,他坐在高堂上,从上而下俯视着薛晏。借着酒劲,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他也是这般坐在堂上,第一次见容妃,看她为自己献舞。
这是清平帝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他和容妃的孩子,这孩子长得,和容妃特别像。
他难得地半天会不过神来,下了这道令众人匪夷所思的命令。
因着他的反常,宴会的后半段,众人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待到了时辰,便匆匆散了场。
清平帝被人扶到了后殿休息,刚坐下身,就让聆福去将薛晏带进来。
聆福有些踌躇。
“怎么了?”清平帝扶着额头,见他半天没动静,冷声问道。
聆福躬身过去,低声劝道:“陛下,您召他做什么呢?”
清平帝醉酒,脾气也大了几分。
“怎么,朕做事还要过问你的意见?”
聆福忙道:“奴才不敢!只是钦天监的大人那日才说过,说近日煞星异动,奴才也是担忧皇上龙体……”
“那不是没有异动吗?”清平帝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聆福连忙跪下磕头请罪。
清平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出去吧,去把薛晏带到这儿来。”
聆福躬着身退了出去,将所有的情绪和算计都藏在了眼底。
果然,宜婕妤失了手,连带着让钦天监在陛下这儿都失了信誉。
定要让她赶在年关再做些安排,将钦天监的那个卦象圆回来。聆福心里盘算着。
清平帝撑着脑袋坐在椅上,没等多久,就等来了自前殿而来的脚步声。他抬起眼,就看薛晏一言不发地跟在聆福身后,默默走到他面前行了礼。
“平身吧。”清平帝抬了抬手,指了自己下首的位置,示意他坐过去。
薛晏在那儿落了座。
宫女上前斟了醒酒茶,清平帝咂了一口,等着薛晏先开口说话。可他坐在那儿,半天不言语,像根木头似的。
若放在平日里,清平帝定会觉得受了怠慢,定要大小发个脾气的。可他今日醉了酒,又被勾起了对容妃的回忆,此时面对着容妃所生的薛晏,竟头遭生出了非同寻常的耐心。
“你箭术很不错。”清平帝率先开了口。“燕王教你教得挺好。”
薛晏道:“父皇谬赞。”
他冷眼坐在那儿,看着清平帝的醉态。
清平帝这会儿喝多了酒,半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