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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旁边一起看,片刻后把胳膊肘搭在君怀琅的肩膀上,感叹道:“你妹妹怎么生的?也太招人疼了。”
君怀琅顿时神色一变,侧目警惕地盯着他。
“你什么意思?”他问道。
薛允焕一愣,才看懂君怀琅的眼神。他差点原地跳起来,大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是夸你妹妹可爱,你想哪儿去了!”
即便他们现在也算是十来岁懂些事儿的半大小子,君令欢却也不过六岁,只是个小团子罢了。薛允焕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哥们居然将他想得那般龌龊。
君怀琅知道是自己草木皆兵了,却仍旧警告了一句:“你最好别有什么想法。”
气得薛允焕险些跳起来揍他。
“我选好啦!”君令欢终于选定了一盏,捧过来给两个哥哥看。
就在这时,君怀琅听见那边二皇子拔高了声音,说的话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中。
“不过是在蛮荒之地待了几年,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就教养你的那燕王,可是投敌叛变才丢了燕郡的,想来也就教会你逞凶斗狠、打架斗殴的本事罢了。”
紧接着是几声附和的嘲笑。
那笑声刻薄得难听,惹得君怀琅皱了皱眉。
“我们走远些。”他听得颇为不适,侧目看了那边一眼,对薛允焕说道。
紧接着,二皇子的声音又钻进了他耳中。
“未曾投敌?笑话!我告诉你,那燕王就是个国贼!”
说到这儿,二皇子又绘声绘色地高声跟周围人说:“你们可知那燕王为什么通敌?还不是因为和那突厥来的妖妃有染!说不定皇家的血脉里,还有个本来就该生在燕郡的野种呢……”
紧跟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群世家子的惊呼声。
君怀琅原本正听得直皱眉,正要捂住君令欢的耳朵,就被那边的巨大声响吓了一跳。他抬眼看去,就见一群世家子四散而逃,方才被围拢的中心,只剩下了两个人。
薛晏和二皇子薛允谡。
薛允谡比薛晏还年长两岁,个头却与他差不多高。此时像只鸡崽儿似的,被薛晏单手捏着脖颈提起来,双脚悬空,抵在了旁侧的树干上。
薛晏的手捏紧了他的下颌,似乎同他说了句什么。二皇子却只顾着挣扎摇头,时不时从喉咙中闷出一声沙哑的哀鸣。
要出人命了!
一群世家子吓得六神无主,却没一人敢上前。君恩泽早吓得坐在地上,直往后挪,二皇子身边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往永乐殿跑去。
君怀琅连忙抬手,捂住了君令欢的眼睛。
“……打起来了?”薛允焕愣在一边说不出话。
夜色中,君怀琅看见,薛晏没有半点表情的侧脸上,露出了几分他前世所熟悉的神情。
冰冷,阴戾,琥珀色的眼睛里透着血光。
但他耳边却仍旧回荡着二皇子肆意的侮辱,以及方才,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鄙夷又畏惧的神态。
若身处其中的是他呢?想必也恨不得捏断那人的脖颈,让他再也无法言语吧。
那边,忽然又是一阵惊呼。只见薛晏单手捏着二皇子的脖颈,就这般拖着他,将他拽在太液池边,蹲下身,将二皇子的脑袋一把按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他手肘搭在膝头上,微微俯身,是个随意又轻松的动作,但另一只手却像千斤重枷一般,让二皇子用尽了全身力气都挣脱不开。
湖边摇曳的宫灯下,君怀琅看清了他的口型。
“给你一个重新说话的机会。”薛晏说。
想来他也只是吓唬二皇子一番罢了。不过这吓唬的方式过于凶狠野蛮,又带着一股十足的杀气,倒是将一众趾高气扬的世家子吓得噤若寒蝉,各个神情都颇为滑稽。
他看见薛晏的手松了松,已是要将二皇子放开了。
就在这时,一大队金吾卫身着重甲,腰佩长剑,飞快地赶到了湖边。人数竟有二三十,为首的是清平帝身侧的亲卫队长,跑到一半便大声疾呼道:“圣上有令,还不住手!”
薛允焕在旁边又是一声唏嘘:“父皇这么大阵仗?”
那队金吾卫的架势像是有人逼宫一般,哪儿像来处理皇子斗殴的,分明就是皇子遇刺,来诛杀刺客的。
君怀琅一眼就看明白了。
清平帝对薛晏的忌惮,已是有了十分。他从没把薛晏当儿子看待,甚至坚信薛晏会在此将薛允谡杀死。
接着,他看见薛晏抬头,神情冷漠又平静地看了金吾卫一眼。接着,他漠然扬唇,已经放松了的手骤然收紧,将薛允谡重重往太液池里一按,将他整个人溺了进去。
离得近的几个世家子,被吓得哭出了声。
薛晏这才站起身来,慢悠悠整了整衣摆,站在旁侧,冷眼看着金吾卫们跳下水救人,又将他结结实实地捉住,生怕他反抗似的,五花大绑起来。
薛晏全程都未曾躲一下。
君怀琅眼睛有些刺痛,将君令欢带进怀里,对薛允焕说:“快些走吧。”
薛允焕连连点头,一路上还帮着君怀琅劝哄君令欢,说方才不过是两个小太监发生口角,打了一架。
直到几人到了永乐殿门口,就见薛晏已经被押进去了。清平帝正在座上雷霆大怒,殿外的世家子弟和皇子们都不敢动,立在殿外不敢进去。
殿内,又疼又怕的二皇子已经被太液池的湖水冻昏过去了,被带到后殿让太医诊治。他的生母张贵嫔在座上哭得呼天抢地,也快昏过去了。
“朕竟没想到,你还会对自己的兄弟痛下杀手!”清平帝怒道。“薛晏,鸟兽尚不会如此,你还有没有半点人性!”
这话听在君怀琅耳中尤其刺耳。他垂下眼,又默默替被吓到了的君令欢捂住耳朵。
接着,清平帝下了命令。
“现在将这逆子拖下去,杖责三十!就在殿外打,朕亲自数着!”
皇后在旁侧小声道:“陛下……”
“打!如若打死了,朕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满朝文武,后宫嫔妃,没一个敢出声的。
君怀琅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竟有些站不住了他想要告诉清平帝,是二皇子出言羞辱在先,薛晏也根本没有下死手。
但紧接着,他也被猝不及防地点了名。
清平帝抬头逡巡一圈,在一众脸都不熟的世家子中,一眼就看到了君怀琅。
“怀琅,你跟着一同去!将《棠棣》背给他听,让他好好记住,什么是人之本性!”
君怀琅一愣,抬头看向清平帝。
想来清平帝也有心,想给世家子弟们个下马威。两个皇子在那儿打架,重伤了一个,这群世家子却好端端的,清平帝心中自然是有气的。
他就非要点个人的名,对世家和群臣稍加警戒。
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