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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手掌心有掌柜的血写出的印记,恐怕他已经变成地上的一滩血肉了……
然而祝鹤澜却笑了,“知道害怕就好,说明你的头脑还算清楚。记得,一会儿如果出现任何意外,马上离开这儿,不要管我。出去的时候如果可能的话,将门锁住,然后去找松明子求救。”
“是……”重六忧心忡忡地应下。
掌柜在原地蹲下身,打开包裹。他抱起一只陶罐,从中掏出一些灰白色的粉末,开始在地面上洒出一条线。那条线被拖得长长的,将重六和掌柜分在两边。而后,掌柜从包裹中取出一些用线绳固定出奇异形状宛如符文的树枝,将它们以看似随意但经过精心设计的方式摆放在掌柜和槐树那一侧的地面上。
掌柜抱起那那剩下一些灰烬的坛子,隔着那条线递给重六,殷殷叮咛:“注意这条线,一旦有哪里断开,要立刻补上。同时,你要不断诵念我教给你的那段咒文,一刻都不能停。”
重六抱着坛子,站在线外,看到掌柜从包裹中取出最后一样东西。
一张面具,黑色的山羊面具。
现实再次和梦境重合了,到底哪一个是梦?
现在的这一切,真的是现实吗?
掌柜戴上面具,忽然便好像成了另一个人。
面孔磨灭了,便只剩下一名双手系着红线、身着华丽女式法袍,拥有者某种神秘力量的红衣巫师。
自古行祭礼法事,巫祝是不分家的。若掌柜是巫,重六的角色,大概便是祝了。
掌柜给重六做个了手势,重六便立刻开始吟唱掌柜教给他的那段用不知名的语言写就的祝词。
那种奇异的语言充斥着难以发出的吞音,甚至是平日里说话不会使用的发声方法。但被连贯地唱出来后,竟也有种怪异独特的节律。
伴随着重六的吟唱声,祝鹤澜张开双手。手腕上的红绳随着阔袖垂下,宛如一双红色的翅膀。继而,那庄严的、带有献祭意味的巫舞便在巨大枝条的蠕动和轮舞中徐徐开始了。
巫舞不同于一般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有着符号上的含义,有着观者不尽能理解的历史。一段巫舞,是巫师与神明对话、与一切原本就存在于寰宇中的力量交流的方式,是一场只能听到一个人声音的复杂和声。
那舞步灵动,红绳宛如有生命一般在空中翻飞,红衣转成凄迷艳丽的风。重六也不自觉调整了自己吟诵的节奏,那些异域的音节与祝鹤澜的脚步落地发出的声音巧妙而自然地结合在了一起。就像是找到了某种共振的节奏。
而那巨树,变得有些躁动不安起来。头顶那些原本静止不动的枝条,也纷纷开始蠕动。肌肉和脂肪伸缩战栗,粘液如秋雨般簌簌落下,落在脸上,有轻微的刺痛感。
那是一种令人背脊发凉的景象,就好像是整个天空都在蠕动,都在战栗。看的久了,甚至会开始头晕,失去平衡。
冥冥中,重六能听到一种震荡心脉的低吼,像是大地深处涌动的岩浆即将迸发时会发出的轰隆声。
之前那微妙的平静感正在迅速稀释,某种危险的、未知的东西正在觉醒。
重六注意到那条线的某处,被一阵风吹断了。
他马上跑过去,将罐子里的灰洒下,填住空缺。
但紧接着,另外一头又出现了空缺。
重六一边紧紧盯着那条线,一边要不间断地念诵咒文,一时竟也有些手忙将脚乱。他看到那千千万万条树枝如蜿蜒的触手一般,渐渐从穹顶上降下,如倒扣的烟花坠向地面。但是出于某种原因,那些触手无法越过掌柜画下的界限。
断口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快,重六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了。
就在此时,掌柜突然从袖中抽出了他之前用来割破手掌的小刀,干脆利落地在手臂上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
鲜红的血从祝鹤澜举起的雪白手臂上流下,汩汩淌到地面上。
重六注意到,那地上的血很快就被地下的什么东西吮吸干净了。
三四条比较细的枝条缠绕过来,紧紧缠住了祝鹤澜流血的手臂,甚至似乎在往伤口里钻,吞噬着他的血。祝鹤澜强忍刀伤被进一步撕扯开的疼痛,大声用重六听不懂的语言命令着什么。
就在那一瞬间,突然一道强悍的、极为腥臭腐败的风从槐树的方向迸发出来,一瞬间地上的灰就被吹干净了。
重六还来不及考虑要不要跑,便听到掌柜发出一声不知是痛苦还是愤怒的长啸。
重六抬头,便看见一条枝条悬挂在掌柜的头顶,枝条的尽头有用血肉铸就的的、花瓣一般的东西缓缓张开。无数条半透明的红色的、丝一般的管子从花瓣中垂下,骤然吸附在了掌柜的头上。
而掌柜,看上去十分痛苦,双目紧闭,刚才还在流血的手臂却已经看不见了伤口。
重六看到那些细细的管子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注入掌柜的头颅中。
当掌柜再次发出压抑的痛苦悲鸣时,重六终究还是没办法丢下掌柜离去。
“东家!!!”他尝试着将掌柜从那些正在一层层包裹过来的枝条中拉出来,他甚至已经摸到了掌柜的手,可是紧接着,一条柔软的树枝紧紧勒住了他的腰身。
他吓得大叫,身体却已经被抬离地面。又有数条枝条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将他的手脚都困住。他便如落入蛛网中的小虫,全然动弹不得。
然而他竟连觉得害怕的时间都没有。
重六张大眼睛,看着在那肉质的枝条虬结盘绕的深处,似乎有一只……巨大的眼珠。
一只古老的、本能的、带着漠然的邪恶的眼珠。
它在看着他。
这棵树,正在凝视他。
而就在重六的眼睛和那只血红色的、有着横向瞳孔的山羊般的眼睛对上的瞬间,无数的意念,突然是溃堤的洪流,灌入了他的脑海。
无数的画面,无数他根本无法理解的景象,无数足以令人疯狂的音乐和诵念,无数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强行挤入重六的颅骨深处。
他看到一片猩红的草原,天空中涌动着巨大的、肉一般的团块。数不清的触手从那覆盖天空的肉质团块中垂下,如密布的黑色森林吞噬着草原。(注,此场景可见于我《黑洞坠落》那篇文红地球单元)
他看到从未有人涉足的沙漠深处,被遗忘的城市向着空洞的天空展示着自己支离破碎的残骸。那城市里,被风沙掩埋的白骨,有着佝偻扭曲的身体,根本不属于人类的身体。
他看到巨大的蠕虫盘结在刚刚出生的大地上,它们布满一圈圈利齿的口吸附在仍旧炙热的熔岩土地上,将自己的后代注入大地深处。
他还看到一座岛。
一座失落在迷雾中的岛。
岛上是一座坍塌了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