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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快要哭了。
鹿白和窦贵生好着呢,男女共处一室,必须得要发生点什么。尤其是窦贵生决定自荐枕席的时候。
鹿白惊呆了:“我还是病号呢,这么刺激的吗!”
窦贵生:“你那病早好了,别跟我装。”
闻言,鹿白讪讪收回了刚覆上肚子的手:“啊……”
窦贵生:“愣着做什么?”
鹿白:“啊?”
窦贵生:“……不干算了。”
鹿白:“干干干,搞快点!”
老奸巨猾的窦公公很快就制造出了偷窥时机。鹿白死猪似的睡着,窦贵生观察半晌,蹑手蹑脚地下了榻,绕到另一头,抽出她枕头底下的小本本。
力道轻了拽不出来,重了又要把人惊醒。等把小本本完整抽出来时,他已经浑身是汗了。
半是累的,半是紧张的。
翻了两页,窦贵生就皱了眉。什么玩意,一点都看不清。
看清内容时,他的表情就变了。像是得了龋齿似的,牙跟一个劲儿地抖;又像是吞了柠檬,酸得喉咙都疼了。
窦贵生的视线定在书上,化成了一尊雕像。足足看了半个时辰,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胳膊,合上书页。
册子又被原封不动地放回鹿白枕头底下。窦贵生盯着她,鼻尖停在她面前,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
“我也是。”
呼吸喷洒到鹿白紧闭的眼睑上,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嘟囔了一句“是是是……”,又倒头睡着。
醒来后,鹿白总觉得心有不安。于是将那几张记载着胡言乱语的纸一把火烧掉了。有两张抢救及时,被窦贵生藏了起来,她再也没见过。
处理掉罪证之前,她颇为羞耻地扫了一眼所谓临终日记,便忙不迭地点了。
嗨呀!写的什么玩意,字迹潦草,狗屁不通!
但她不知道,窦贵生其实早就看过了。鹿白心理剖析三十问,他全本都一字不落地看过了。
有些字词虽然看不太懂,但联系上下文,他霎时就能明白她的不舍与深情。也许他们本就是一种人——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在阳光下,一个在墓穴中;一个极度悲观,一个无知无畏。如同磁铁的两极,硬币的两面,善与恶,阴与阳。
他们本就是一体。
令他颇感动容的是她远比外表更深刻、更叛逆的思考:
小豆子,今天清醒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鸟球,据说是鹰吃了鸟后,鸟皮风干皱成的球。我想到徐大侍的话,也许我老了也会是这样。只可惜,我没有如此漂亮的羽毛,只有光秃秃的自己。
如果时间并非客观,而是主观,又当如何?每个人由生到死就算七十年吧,那我现在应当有六十九了,你呢,如果老老实实待在京城,就还是三十又一。我们都会活到寿终正寝,只不过岁月在我身上流逝得更快而已。十二年不算什么,很快我就能赶上你,还会超过你。
你总想着占我便宜,我也是。你叫我一声爹,我就高兴了。
你有没有见过霍乱弧菌?粉色的一长条,拖着与硕大身躯格格不入的纤细尾巴,扭动着革兰氏阴性菌红色可爱的身躯。现在,它们在我的眼前飘荡,顽皮地甩着尾巴,时不时划过我的脸,有点痒。
哦,不对,是蚊子咬的。
人世间有种种苦楚,而你与我的分离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种。又或者我们压根没有分离,你没有不爱我,而我一直都爱你。
后来,内容就变成了神志不清、鬼画桃符一般的“我爹好像跟人私奔了”“你老婆要没了”“臭不要脸”“放肆放肆”。
臭字划了好几个黑圈,最后还是少写了一点,着实可笑。
窦贵生把抢救出来的那两页藏在心口处的衣服里,仿佛跟心脏融为一体。然后他按下嘴角的笑意,冷冷指着火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鹿白干笑一声:“我就撕了几页,几页。先生能不能再帮我写一遍?”
窦贵生一扭头:“记不得了。”
鹿白:“怎么可能!”
窦贵生继续扭头,鹿白顿时了然,这是等着她求呢。
她扒在他背上:“先生,求求你!”
窦贵生憋笑的表情很扭曲。鹿白来劲儿了:
“公公?”
“相公!”
“祖宗……”
“爹!”
窦贵生:“……闭嘴!”
鹿白闭嘴了,他也闭嘴了,因为她把他的嘴堵住了。老太监面色绯红,抱得死紧,嘴里还不饶人道:“吃什么了嘴这么臭?”
鹿白:“你才臭,你嘴特别臭。”
窦贵生:“你跟我说臭,你连臭字都不会写。”
鹿白:“谁说的!”
说罢,鹿白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呆坐半晌,她忽的回过味来:“窦贵生,你偷看了!”
窦贵生:“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