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戒了不到一个月的烟，我又开始抽了。
    答应少爷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到。
    搬完蔬菜才凌晨四点半，我叼着烟回到住处，裹着被子睡了。
    没想到一觉睡到了傍晚。
    这样也好，一天只要吃一顿饭。
    我搓着手，新找的房间朝北，不仅冷，还潮湿，一觉睡醒手脚都是凉的。
    我决定去吃一碗大肠面。
    走到店门口忽然有几个彪形大汉把我扛了起来。
    我很害怕，拼命挣扎，可是他们不为所动。
    “你们要干嘛！”我一边用力甩手蹬腿，一边大叫。我怕他们是夏尧找来的，可我没有联系过少爷，唯一那次通话和楼下的见面都是偶然而已。
    他们把我绑上了车，带到了一个包厢里。
    看见少爷妈的那刻，我起身就跑，然后鼻梁撞在了其中一个彪形大汉的手臂上。
    我酸出了眼泪，摸了摸鼻子，竟然还流鼻血了。
    少爷妈“呀”了一声，把纸巾递给我，我立刻接过，缩在角落手忙脚乱地擦着。
    “汪洋。”
    少爷妈不叫我小汪汪了，她说，
    “段明轩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过世了，他爸爸工作很忙，也不懂得如何关心他，后来没经过他同意就和我结婚了，段明轩虽然成长得很好，不过平时少言寡语了一些，你们要是有什么矛盾，两个人慢慢说不好吗？”
    我摇摇头，还是搬出了前些天对待少爷的那套说辞。
    我说我不是同性恋。
    和少爷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很恶心。
    我粘着少爷只是因为我缺钱而已。
    现在妹妹的学费也有了，房子也有了，我想当个正常人。
    我太会撒谎了。
    我跟少爷妈说我没有找漂亮的煤老板姐姐，那是骗少爷的，我只是想过普普通通的生活而已。
    想以后娶媳妇。
    有个家。
    我还说，我妈从来没有改嫁，她只是不要我和妹妹了，她不爱我们，当然我也不爱她，我对妹妹也不好，之前那些话都是我编出来为了讨您欢心的。
    我终于变成彻彻底底的烂人了。
    少爷妈大概也没想到，我的梦想之一还有娶媳妇这回事。
    我说对你们这种有钱人来说和男人还是女人结婚没有区别，但对我来说，能过个平平淡淡的日子都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行。
    我说我突然觉得很累了，装不下去了。
    我本来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不想为了讨您喜欢、讨少爷喜欢，而昧着良心做事了。
    我以为少爷妈会很生气，让那些保镖揍我一顿。
    可她只是喃喃地说：“这样啊，可段明轩很喜欢你的啊……”
    “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我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你们有钱，但是也不能强迫我！”
    少爷妈看了我很久，她说她不强迫我。
    然后揉了揉我的头。
    很温柔，比少爷的动作还要轻一点。
    让我觉得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摸我了。
    “汪汪，阿姨理解你的困难。但是，”少爷妈严肃又温柔地提醒我，“你不能说同性恋恶心。”
    从包厢出来，我失落地回到那个破旧的危楼里，才终于大声地哭起来。
    同性恋不恶心。
    是我恶心。
    他喜欢什么
    2020年11月24日
    我想找五金店老板把手链赎回来，可是他转头就告诉我要收我五万。
    “这可不一样，那时候你不是急用钱吗，我现在可不急着卖。”老板抽了口烟，笑呵呵地解释。
    我说我想办法赚钱，这段时间能不能不要让别人买走。
    可能是看出手链对我很重要，那老板转了转眼珠子说，保管费还得多问我要一万。
    我觉得他有点过分。
    可是又没办法。
    只好说那麻烦您帮我留着他，我攒够钱就来买。
    夏尧找到我的时候我很害怕，他身上还有血。
    他把我带进了一个小饭馆，点了两个菜之后把一叠钱扔到我面前，自己夹着烟吐了一口：“我先给你五千，妈的这混黑道的怎么一个比一个穷，最近抓得很严，剩下那一万五我过两个月再给你。”
    我以为夏尧说的给我钱只是威逼利诱的一种方式而已，没想到他会真的给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拿了。
    “操，你倒是拿啊！”
    夏尧吼了我一声，我吓得马上接过了。
    “喂，段明轩除了喜欢看书还有别的爱好没有？”夏尧往我杯子里倒酒，我摆摆手说我不喝。
    我说少爷好像没什么爱好，可能……比较喜欢安静吧。
    夏尧又看了我一眼。
    我觉得他不像很不讲道理的人，斟酌再三后，小声提出：“内个……少爷送过我一条手链，当时为了看病被我当掉了，现在我想赎回来，等拿到手我再走可以吗？”
    夏尧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好像在观察我，沉默着抽完了烟，他说行。
    然后他问我还差多少钱。
    我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让我赶紧把饭吃了，然后就要抄起刀去找那个五金店老板“讲道理”。
    那天看见他捅李伟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赶紧拉住他，我说我害怕。
    我怕因为他被警察抓。
    万一要坐牢。
    我不能再给妹妹的人生添一个坐过牢的哥哥了。
    夏尧还是骂我窝囊。我已经习惯了。
    夏尧重新坐下，吃了两口菜，又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眯了眯眼，问我：“你有什么讨段明轩高兴的法子没有？我请他吃饭他都拒绝了。”
    我诚实地摇摇头。
    我想，夏尧肯定是下定决心要追少爷的，软磨硬泡也好，怎么样都好，说不定少爷就真的被他追到了。
    我提醒他：“不、不要做……不正当的工作比较好。少爷可能不喜欢。”
    夏尧“哦”了声，然后一口一口地抽烟，说他这不是没办法吗，他爸给他欠了一堆的高利贷，不还就要被剁手跺脚的。
    “所以……你也想让少爷……借你点钱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夏尧把烟扔到地上踩灭了，吹了吹衣服上的灰，他说话时吹出的还是青蓝色的烟：“放屁，老子就喜欢他的人，哪怕他穷逼一个老子也喜欢。”
    从某种程度上讲，夏尧可能比我高尚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