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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再添上新水。
    办公桌上摊着大叠大叠砌成小山的书籍和文学期刊,预订年末要刊登的研究论文刚起了个草,思路图也还未完善。想到傅列星喋喋不休如念经般的催促,周惟月不由自主地感到脑袋生疼。可等他瞥见那悄然被他换成笔电桌面壁纸的,周卿檐的背影的时候,又暗暗地漏了笑,等电话嗡嗡震动响起才收敛起来。
    周惟月腾出湿手去拿,看见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是“陈缄”的时候,他微不可查地挑眉。
    “喂。”
    “哟,老周!”陈缄在电话那头笑了声,“你心情不错?都没叫我去死。”
    “有事快说没事去死。”
    陈缄“啧”了声,“这才是我认识的老周。”
    “是这样,我家那臭小子不晓得惹了什么事儿,学校说要见家长,但你也知道我今天十二点半的飞机未必能赶回去。所以你要有空的话……”
    “没空。”周惟月语气淡然地秒答。
    “喂,别这样啊,你看你离佛大最近我只好找你了嘛。”
    周惟月办公室外是一大片繁茂的绿化植被,从他这一楼往外看,视线正好越过树梢顶端,可此时雨幕有些大,看得有些许模糊不清。在更远些,就能看见佛大那标志性的青砖红瓦墙砌的钟楼,年代再更久远些的时候,每每午夜十二点都会奏响钟音,但近几年许是因为佛市居住人口剧增,怕干扰居民休憩,久而久之便缄默了下来。
    “行。”周惟月顿了顿,又问,“什么时间?”
    陈缄松了口气般拉高了语调:“谢天谢地!今天下午两点,谢啦,晚点儿我们一块吃饭。”
    周惟月不置可否,可陈缄还是一如既往地来匆匆去匆匆,得到自己满意的答复后便快速地挂断了电话,半分让人反悔的机会都不给。周惟月其实很忙,论文半点儿进展了没有,他本预算好今夜是应该加班加点在办公室东拼西凑写点东西好给傅列星交差的,可就那么神使鬼差的,“佛大”二字似乎别有诱惑,令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跌入了陷阱。
    但他心系着的,不是佛大,是在佛大的人。
    可周惟月心知现下还在暑假,周卿檐会出现在佛大的几率渺茫,从鸢岛回来两人也一周多没见了,倒不是不联络,没什么营养的闲话家常还是会互相聊起的。就比如不久之前周卿檐才拍了自己屋外那棵香樟,叶端已经开始泛黄枯萎,颇有顷刻间会随风而落的模样。直白地约出来一块儿吃个饭也不是不行,兄弟俩有什么好忸怩的,可周惟月就是莫名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种奇怪的感觉在破土,而现下并不是焦急催促的时候。
    该给它点儿时间,或许就会悄然茁壮成长了也说不定。周惟月睨了眼自己办公桌旁那棵生机盎然的铜钱草,关了电脑,抄起车钥匙和手机就往外走。
    回到佛市以后生活并没有不同。那短暂的休假就像是沤珠槿艳,每一个零星的小片段都像是被烙在脑海里,平凑出了一大片曼妙的花晨月夕。周卿檐从周惟月那儿收到了好几张偷拍,有他在海边逆着海浪,被海风吹得睁不开眼衣襟发梢混乱的狼狈模样;也有他抱着西瓜盘腿坐在奶奶什么,和奶奶不晓得说了些什么而笑眼弯弯的神色——这些都是周惟月眼里的他,并且还偷摸着记录了下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周卿檐抱着手机,躺倒在床榻,一时之间有些心动不已。
    自己怎么就没敢学他呢?或许是心怀不轨的人做什么事都无法坦荡吧。但尽管如此,周卿檐依然给周惟月发去了一条语音消息:“下次我也要偷拍你。”
    “欢迎。”周惟月秒回。
    隔日开始周惟月像是忙了起来,约饭都约不出个影,反倒是暑假还剩下一周的他闲得慌,刚想琢磨点事儿,简容便把他叫回了学校,说是一人备课孤单寂寞冷,周卿檐骂他瞎几把扯,可无聊也是无聊,除了明日还得去邻市开会以外,今天算得上是百无聊赖,所以哪怕得冒着大雨,他也干脆就去了。
    暑假的佛大寂寥清冷得很,只有三三两两回来社团的学生以外,能见的只有保洁阿姨和流浪猫的踪影。周卿檐陪着简容写了会儿下学期的课程报告,又慵懒地打了会儿游戏,还帮着他把落了灰的乐谱拿去擦抹干净。
    “话说回来,”周卿檐掸了掸扉页上的毛絮,“你和傅列星怎么样了?”
    简容头也不回,指尖依旧噼里啪啦地往电脑键盘上敲着颇有节奏的字:“就那样。”
    “那样是哪样?”
    “我没联络他,他也没联络我。”简容顿了顿,转过椅子面向周卿檐耸肩,“就像很平常的一夜情后桥归侨路归路。”
    “可是你喜欢他。”周卿檐合上乐谱捧在掌心,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噙着浅笑。
    他说的肯定句,简容无法反驳,哑口无言地张了张口又愤愤闭上。
    “世上男人千千万,不行咱们就换嘛。”
    “有道理。”周卿檐无奈地摇了摇头。
    彼时简容饶趣地长大着眼,满目精光地凝视着周卿檐:“那你呢?”
    “什么?”
    “你的告白计划。”简容用脚尖抵住地面,兴致勃勃地来回转动着椅子,“说实话,你俩肯定是发生了些什么,不然依你的性子,我孩子生了五个你都未必和周惟月修成正果。”
    周卿檐垂下眼眸,盯着那从窗口的罅隙飘进来的丝丝雨滴,一时半会儿没说话。
    说发生了什么,的的确确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但若说没有,周卿檐这个当事人也未必能确切坦然地说出没有了。暗恋是折磨人心智的小妖精,这话儿说得一点也不假,它无时无刻不牵动着你的神智,令你丧失分辨是非的能力,诱导着感知失灵,对方的一颦一笑亦或是无心一眼,都令自己多想那是否意味着有意。
    他们之间的氛围的确和以前不同了,但要周卿檐说,他也无法透彻明确地说出哪里不同。
    周卿檐摇了摇头,犹豫地说:“我也不晓得。”
    “得。”简容服气地站起身,“反正我也不劝你换,这么些年要你真有意换早都对象排到加州去了,但是你自己要明白,”
    “执着于结果是暗恋中最荒谬,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你太小看我了。”周卿檐耸着肩膀笑,彼时微敞着的窗户落了叶,随着落雨飘了进来,落在了周卿檐手边,他轻缓执起捏着叶柄,“十二年,我看着白花花的海浪想他、读著书籍的主角是他,就连现在看着这片枯叶子,念的也是他。就算我们最后没有在一起,也够了。”
    简容有时候觉得周卿檐痴情得令人咂舌,却也不得不打从心底地敬佩。就好像他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当自己还沉浸在皮貌浅表的肤浅憧憬的时候,周卿檐早已学会挺直背椎,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