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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了你一路,直到你意识到自己身在幻象之中,开枪打破平衡,才决定要现身和你交流。”对方的身体突然变得模糊,像扭曲的幻影一样闪烁几下,在扎尔斯开枪之前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像这样,我可以变成你正在想象的某个人,比如现在这个……他是你的什么人?看起来好像不是人类。”
扎尔斯被眼前大变活人的表演震了一下,“埃德温”就这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缪恩的外形,他就站在那儿没有动,也就没有什么可以一眼看出的破绽,几乎就是缪恩本人。
“……你变回自己的外表吧,我知道了。”他忍不住说。
刚刚他确实想到了缪恩,因为对方提及最信任的人,所以他把179号的所有人,甚至连带桑切斯和格兰特都想了一遍,眼前的人开始变化的时候,他恰好想到了缪恩。
如果一件事巧合到这种份上,那就多半是真的了。
见他似乎开始相信自己,变形怪一样的人松了口气,却没有按照扎尔斯说的变回自己。
他看出扎尔斯不能接受自己变成埃德温,于是没再选择变回去,而是维持着缪恩的外形举起手:“我也很想这么做,但很遗憾,我并不知道自己原本长什么样子,所以没办法变回去。”
扎尔斯:“……”
听起来很离奇,连写进里都可能会被别人骂,一般人说谎大约也不会找一个这么蹩脚的借口。这人好像也觉得很尴尬,举着手的同时舔了舔嘴唇,属于缪恩的脸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来,但即使扎尔斯面露怀疑,他也没有更改自己的说辞。
看起来,好像真的是这样没有错。
两相僵持了一阵,最后赶时间的扎尔斯先一步投降了,改口道:“那你也随便变个别的人吧,顶着我每天都要看见的人的外表,我实在很难跟你正常交流。”
对方也很纠结,站在那里冥思苦想了一阵,变了个模样。
五官平平,身高平平,整个人普通得面目模糊,褐色头发褐色眼睛,像路上随处可见的行人,走过他面前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
扎尔斯这才满意了点,至少不用对着埃德温或者缪恩的脸举枪,他暗自松了口气,继续问:“那么,你到底是谁?据我所知,这片森林里不应该有活人在四处走动才对。”
那人眨了眨眼,无辜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
扎尔斯忽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他耍了。
“是真的,”那人摆了摆手,又换了张脸,满脸真诚,一副努力想要证明自己没说谎的样子,原本还想朝扎尔斯走两步,但因为仍然对准他的枪口没能成行,“我不知道自己是谁,醒过来时就在这个森林里,也一直没办法走出去。今天看到你走进来,原本以为又是一个迷路的人,但看你一直目的明确地朝一个方向走,就想着找你问问路——”
“你失忆了?”扎尔斯皱着眉打量他。按理说,这种有能力读取别人内心想法,还能随心所欲地变成任何人的人,当然也可能不是人,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位受伤失踪落在这里,埃德温应该会知道才是……
除非他表面上看不是受伤失忆,而是已经“死了”,才不会有人追究他的去向和生死,让他一直在“不归之森”里游荡。某种程度上,这么看还是个金蝉脱壳的好办法。
“你在这里多久了?”他问。
“不清楚,”那人摇摇头,“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这里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也见不到几个人,误入的几乎都很轻易就死了……”
他随口说了些扎尔斯来之前就能想到的情况,但始终不提自己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扎尔斯说破了这一点,他才恍然道:“我存在的形式和你们人类不太一样,所以不需要进食,也不会被发现。”
“你们人类”。
这个词被扎尔斯敏锐地捕捉到,立刻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
“你知道自己不是人啊?”他试探着问。
对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你有匕首吗?借我用一下。”他朝扎尔斯伸出手。
匕首可是危险物品,扎尔斯并不打算借给他,摇了摇头道:“虽然有,但不能借你。”
“好吧,那就这样。”
并不在意他不愿意借匕首,那人收回了手,从自己耳朵上取下一枚耳钉。红色的,看起来像是玛瑙质地,戴在耳朵上像一颗别致的红痣,取下来后却发现末端很尖,几乎可以当作针来用。他就这么捏着耳钉,用尖端在自己朝向扎尔斯的手臂内侧划了一道血口子。
他用力又快又狠,立刻就有鲜红的血沿着伤口流出来,伤口却迅速愈合如初,流出的血还没来得及滑落,它已经消失在了手臂上。
“你看,”他把耳钉重新戴上,不管自己满手的血,朝扎尔斯笑了一下,“这样的怎么可能是人类?”
扎尔斯目睹了一场果决又迅速的自残,还没来得及阻止,他的伤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说:“你……算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接着说吧。”
“我也没什么要说,”相貌平平的变形怪说,“你是要离开森林,还是要找什么东西?我跟你一起。”
扎尔斯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
“我要离开这里,而你是目前为止最有可能走出去的人。”他坚定地说。
两个半小时后,扎尔斯和海德找到了一处水源。
海德是他给变形怪现起的名字,因为没有名字称呼实在很麻烦,只好随口起了个,所幸对方也不在乎,就这么应下了海德这个名字。
这处水源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小溪,只有一点点细细的水流,扎尔斯尝试喝了一口,没什么问题,这才把空掉的水壶灌满。
在森林里逗留的时间有点长了,连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手腕上的表究竟准不准。他和海德一起打碎了总共五层幻象,一路走到这里,总算看见了几个飘荡的游魂。给水壶灌满水以后他抬起头来,海德已经叫住了其中一个,正不知在跟它谈些什么。
扎尔斯跟着过去,恰好看见游魂给他指了个方向,什么也没说,兀自飘走了。
“怎么了?”他边放好水壶边问海德。
“我刚刚问它死在哪里。”海德耸了耸肩,“这问题大概有点冒犯,它好像不太高兴。”
扎尔斯叹了口气。
“换作我死在这里还要被你问这种问题,也会觉得不高兴。”
这个人确实和埃德温一样没什么为人处世的常识……这么说可能有点对不起埃德温,因为海德显然不太会看人脸色,比在人类社会生活了几十年甚至更久的埃德温更无可救药。
见海德一脸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