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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间,是没有与令雪楼分开过的。
但温酒卿与姚石青不同, 他们二人在那几十年里, 一个被令雪楼钦命留在魇门阙,一个被放逐驱赶, 是没有条件、没有资格去寻找令雪楼的。
不仅如此, 因为不能去寻找,便似被切断了情感纽带,纽带这头的他们是孤零零飘着的。
是以,此时温酒卿与姚石青震动之大,竟是双双跪地, 泪流满面。
温酒卿抓住尔愁来扶她的手道:“二姐姐,主君……是不是并未身殒?毕竟我们当年只是听到魇门阙的丧钟,却从未寻得主君的尸身, 主君还在?”
尔愁斟酌着语句道:“我们不敢断定主君在, 但至少是不在冥界的, 这已经是很好的消息了,不是吗?”
“是的,是的!”温酒卿用力抹着眼泪, 这一刻她完全褪去了母亲的样子,好似回到曾经令雪楼座下小九的模样。
姚石青已经把妆哭花了。他是极爱重自己仪容之人,此时却整个人怔怔地如入了魔障般又是哭又是笑。微妙的是,他这般乱糟糟的样子,却全无颓然之态,他眼里发着光,身上散发着人气,好像从长久的尸化状态里,一朝活过来了。
他喃喃地咬着唇,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在四使面前是没有资格表露这层意思的,他没有将那四个字发出声——“主君还在。”
终于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刻。
《魇门十使图》提魂太久,会对本体有伤,童殊抖开《魇门十使图》将五使送回去。
尔愁领先走了两步,抬步间多看了一眼童殊,欲言又止。
童殊问道:“何事?”
尔愁与山飒、肆意交换了目光,垂头道:“无事。”
无事便是有事了。
童殊再问:“但说无妨。”
尔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属下僭越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主君如今尚未回到魔王境?”
童殊心头一跳,答:“是。”
之后尔愁便不再说了,肆意脾气急些,仰头要说什么,被山飒拉了一下。
童殊看在眼里,他懂得三使不言明的意思,对方并无错处,是以他只是淡淡笑着,并不介意。
尔愁瞧了一眼童殊,她到底资历深,修行之道是读心最是善解人意,她款款行了一礼,补充道:“主君愿意是什么境界,便是什么境界。我等听侯主君差遣,万死不辞。”
童殊听懂话中之意——就算魇门阙没有魔王境的主君,十使尚在必会为魇门阙赴汤蹈火,谁也欺不了魇门阙和主君。
而后五使离开,温酒卿在进图时,曾对他启唇,童殊只摇了摇头,让她不必再提。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但是童殊心中已如明镜——我已经晋不了魔王境了。
总有人说他一步登天,却没有人知道境界一步登天的背后是万丈深渊的凶险。只消一念之差,便是万劫不复。
是以,魔修有万千,魔王却是百年难得一遇。
有无数魔修倒在晋魔王途中血汩里。
当年的陆殊曾问过令雪楼:“为什么是我?”
令雪楼答:“确实,你的根骨并不是最好的,忆霄的根骨就比你好;你也不是最狠的,石青那小子都比你狠;你也不是最烈的,肆意比你烈上十倍;你甚至不是最通透的,尔愁才是最善解人意。然而,你是最坚定的。”
陆殊问:“为何要选最坚定之人?”
令雪楼道:“道阻且长,行则将至。道理不难懂,能坚持走到最后之人却万中无一。七情六欲、功名利禄、生老病死,哪样不叫人犹豫。人在凡世,生来一身尘埃,死去归为黄土,一生也干净不了。”
“但是,不能因我生而如此,便自甘如此。”
“你很干净,我从你眼中从未见过尘埃,芙蓉山对你如此,我从未听你要复仇;我对你如此,从未见你要杀我。”
“你一身修为无师自学,本已是极难得,且你毁过两次根基,甚至还被削过根骨,竟还有力气爬上魇门阙,站到我面前,跟我说要做魔王。”
“我活这些年,统共也只见过你一个,不是你,又还能去找谁?”
陆殊问:“这与魔王又有何干?”
令雪楼道:“凡非常之术,必有非常代价,魔王境看似一步登天,中途却不能有半分杂念及半分退却之意。想晋魔王之人何其多,魇门阙下白骨森森,还用我多说么?”
确实不必令雪楼多说。
童殊在晋魔王境前自已便绝情断爱,割舍了所有欲念,才保得神识清明。便是如此,他在晋阶途中仍是数次凶险差点功亏一篑。
往事如血,童殊想,然而我不可能再有当年绝情断爱的决断了。
他想到这里,不由心生愧疚。
脑海中盘旋着令雪楼殒身前对他说的话:
“仙、魔、妖、鬼,应天而成,所修之术不同,却不是本心不同。魔之所以为魔,不因恶念而起。若魔当真如那些凡夫俗子那般看来皆是恶行恶果,天道早便毁灭了魔道,又何至于长存于世?”
“你要求仁得仁,便不要再介意仙魔之分。”
“终有一日,终有一人,能升至魔神境。待于九天之上,俯视尘世,曾经囹圄,不过画地为牢。殊途同归,大道至一。”
“我已行至尽头,接下来的,交给你。”
“我知你有自己之事,你且先做去。人生际遇,百转千回,白云苍狗,变幻无常。你要记住,做完自己,还要回来,做魔王,做魔君,做魔神。”
陆殊当时便回绝了令雪楼:“我晋不了魔君,更晋不了魔神,你高看我了。”
而令雪楼只是笑笑,不再多言。
此时,童殊想,我不仅晋不了魔君、魔神,我现在连魔王境也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他干笑一声,将那前尘往事,全化在一声笑里,只读咒掐决将那五缕魂识化作五道彩影,收入《魇门十使图》,合上卷轴。
焉知真人不远不近地立在一旁,待五使散尽,才走过来。
她言语不多,抬声便对景决道:“我待回宗,你何时回?”
景决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略一垂眸,看向了童殊。
童殊何等聪明,他先前糊里糊涂是不懂情,如今懂了,便通透得很,脸上自然而然露出笑意,望向景决,道:“我随你。”
童殊说完,便见景决淡然的嘴角微微勾起,竟是笑了!
这是童殊第二次见景决笑。严格说来,这算是他第一次见清醒状态的景决笑了。
本就是极致俊美的容貌,玉白的肌肤,这一笑便似新梅开在初雪之上,点点嫣红,吸尽春光。
童殊从不回避自己是爱美之心,这一点,他与令雪楼如出一辙,一脉相承。是以,当他看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