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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魇市,便是一片沼泽。
    沼泽上方浮动着沉沉的瘴气,晦暗迷离。
    一门之隔,便是天堂与地狱之别。
    “魇市是令雪楼一力生生造出来的太平清景。”童殊望着远方,神色间是难得的郑重,他对辛五道,“你方才见到这个魇市是不是吓一跳?当年令雪楼初次带我进来时,我也是震惊不已。一代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竟有这般温柔的情怀。只可惜……千年大梦魇门阙,世间再无令雪楼。”
    不是不唏嘘的,令雪楼那般绝世风华之人,最终轻飘飘消逝在天地间,没有人知道他殒在何处,葬骨何地,他似天地间一翩惊鸿,耀眼闪过,不知归处。
    辛五静静听童殊说完,不动声色地抽回一直被童殊抓着的腕子。
    童殊手上一空,丝毫没有尴尬之色,对辛五笑了笑,十分自然地又拉着辛五袖子往前走。
    辛五大概已经被他这般拉拉扯扯的弄没办法了,不管如何拒绝,童殊都跟没事人似的再缠上来,其态度之自然叫人难以发作。
    就算严正警告他了,他也一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次数多了,辛五也只能由着他引着前行。
    越过瘴气,前方耸立一座拔地倚天的红楼,相隔数里,仍能感受到他的巍峨与华丽。那是令雪楼亲自设计建造的——
    魇门阙。
    当年令雪楼建了魇门阙,掐住了斩魔壑的咽口。而后数十年住在此处,以魇门为号,威摄魔域。
    魔人们只道他作威作福,暗地里怨怼令雪楼断人出路。
    众人看不透,童殊后来慢慢看明白,令雪楼所作无非是五个字——
    魔王守魔门。
    若仙魔之乱难以化解,便隔断交通,筑关御之。
    魇门阙前的沼泽里除了有魔草腐物外,还有许多魔人尸骨,生出的瘴气缠结,其毒噬心。
    童殊自然不畏,他看了眼辛五,辛五似也不受所扰。
    往前行走一段,离魇门阙越近,那楼却越是隐约,好似前一眼还咫尺可触,后一眼便烟消云散,十分诡异。
    童殊却露出欣慰的神情。
    这些是令雪楼设下又经他加持的阵法,五十年仍在,说明魇门阙安好。
    童殊转向辛五道:“从阙门进魔域,酒卿姐姐立刻会知道有人来,我不想立刻惊扰她,我们绕路先进魔城看看。”
    辛五点头。
    进魔域的路被令雪楼封死了,只有令雪楼与童殊知道突破禁制的方法,童殊带着辛五七拐八弯的绕过了魇门阙,扬手在虚空中一晃,侧身踏入了魔市。
    再伸回手来,握住辛五的腕子,将人拉了进去。
    第40章 风声
    魔市是一个买卖灵资的市场。
    魔人性独, 不喜聚居,只在需要交换物资时才碰头。此处离魔域出口近, 交易便约定俗成定在此处了。
    走进第一条街, 魔人交织来往,店铺林立,人人安分守己,秩序井然, 童殊此时的脸色还是正常的。
    走进第二条街, 热闹程度稍减一些,店铺里客人三三两两, 但客栈里的人挺多, 说明很多魔人在些落脚寻求庇护,童殊脸色稍稍沉了沉。
    如此又走过几条街,人迹渐少,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到魔市最后一条街时,甚至可以说是冷清破败了, 以前颇为繁荣,如今竟是人去楼空,没有一家店铺开张了。铺子前挂的旗幡破破烂烂, 凄凉阴幽。
    童殊心中一寒, 无声地抽了一口凉气。
    此时, 一阵风吹来,街角的那面满是洞的旗幡猎猎作响,风吹过幡洞发出尖锐的啸响, 其中夹杂着两道急促的脚步声,童殊与辛五闻声扭头望去,只见两片黑色衣角闪过。
    童殊捏了个幻决,掩去他与辛五的气息,对辛五道:“跟过去看看。”
    他们拐过街角,见一高一矮两个穿着夜行衣的魔人鬼鬼祟祟地藏在一间破铺子角落,嘀嘀咕咕说着话。
    只听那高个子忧声道:“大哥,你小声点,毕竟这里是魔市。”
    矮个子道:“魔市怎么了?你当如今还是陆殊时代,魔市只不过挂个空壳,谁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高个子道:“陆殊虽不在,那温酒卿还在啊。”
    矮个子不屑道:“魇门双煞,少了一煞,还有何可怕?她管个魔市已经吃力不已,你看这魔市比当年落败多少就知道了姓温的能耐也就不过尔尔。这些年姚石青那厮横行魔界,他当年不过是令雪楼跟前最末等的狗,被温酒卿时赶出魇门阙时如丧家之犬,如今温酒卿不也拿他没办法?!”
    “可那姚石青这些年再嚣张也不敢到魔市来放肆,外头怎么乱,这魔市也不曾乱过,在这里还是要小心为上。”
    “有甚么好怕的!”那矮个子魔人喋喋怪笑了两声,“之前还怕那陆殊有通天本领,别逃出戒妄山重出江湖,来一个秋后算帐。可现在陆殊已死,眼看就快要化作白骨一堆,早晚要化为齑粉,我们难道还怕他那点骨灰不成?”
    “可他还能入鬼道,有朝一日,他若纵万鬼而来,以血还血,发牙还牙,不不,陆殊那魔头一定会加倍奉还百倍奉还,到那时——到那时——”他说着脸色骤变,嘴唇直抖,仿佛眼前就已经看到了陆殊踏着尸山血海而来的可怕场景。
    矮个子魔人也感到一阵恶寒,四下张望,他能耐比高个子强,胆子也大不少,强自镇定一会,脸色稍定了才道:“你以为做鬼容易?鬼乃末流,有元身的还好点,可对上同等修为的魔修,也是以卵击石;而失了元身的鬼不过是虚无缥缈的魂魄,退一步便是灰飞烟灭,有什么好怕的?陆殊元身肯定是保不住的,你怕他做甚!”
    高个子:“可那个人是陆殊啊,陆殊为魔要当魔王,他当鬼也一定会当鬼王的,你想想,自古以来哪一个鬼王不是凄厉怨毒,吃魂做祟,闹得沸反盈天天怒人怨的。陆殊生前何等狠戾,做鬼不得折腾出人间地狱。”
    矮个子:“你想啊,鬼王得从鬼窟里杀出来,一万只鬼也喂不出一只鬼王。更何况失了元身的浮魂鬼?陆殊回不来了。再者,你说人间地狱?”矮个冷笑一声,“你当现在又好到哪里去了?人人自危,互相攻讦,老子一个人连夜路都不敢走了,这世道难道不是地狱?不过这也正方便我浑水摸鱼,有那陆殊压着,我永无出头之日,陆殊早日化为骨灰才好。”矮个子越说越是兴奋。
    高个子却越发紧张:“他可以的,他一定可以的!你难道忘记了,他当年怎么血洗魔界的?当时令——”令雪楼实在太叫他害怕了,他连令雪楼的名讳都不敢提,结巴了半天也没敢把令雪楼的名字说全了,接着道:“令令令那什么殒了之后,魔头相争,当时哪个魔头是好相与的,那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