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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几声,钱老四猝然熄了火似的叹了一口气,显出些垂头丧气的样子。
钱老大是他们当中修为最高的,也最爱护弟弟,见到钱老四有异,顿住步子,两兄弟迷茫地对视片刻,双双垂下了手。
钱老三和钱老二两人一连几击打不中童殊,回头来看,被钱老大和钱老大怅然地望一眼,也慢慢停下了动作,木然地站在原地。
然后,四兄弟茫然地望向童殊。
童殊冷着脸,从他们中间穿过,停在黄珅中间。往他胸口狠踹一脚,黄珅巨大的身体顿时萎缩,流了一地肥油污水,最后变成干瘪的人形架子。
黄珅自知大势已去,这次他是真的哭了,哭得撕心裂肺,浑身颤抖,趴地筛糠似地道:“陆先生,我也不想这样的啊。我是被逼的!”
童殊冷冷盯着他。
黄珅喃喃道:“我真的是被逼的!这真不是鬼过的日子!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啊!”
他眼里现出恐怖的绝望,鬼叫着,周身笼罩着腐朽的气息,他死盯着西方某一个点,眼里弥漫着极度灰败神色。
紧接着,他瞳孔一缩,童殊暗道不妙,顺着他目光望去,突然一声爆响。
不知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居然吓得黄珅自爆了。
童殊措手不及,被黄珅自爆的气流炸飞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剑华刺破夜空,整座钱庄剧烈的颤抖了几下,被重重降下的银色剑光强行压住。
银光璀璨,滚滚如潮,银色光华所及之处,所有挣扎的、暴动的事物都静止了。
只有童殊在腾起的空中,不住往下掉。
然后一只有力的手捞住了他,童殊被抱进一个充满淡淡木香的怀抱。
下坠太快,童殊被接住时本能地环紧辛五脖颈,魇阵萤光灼灼,辛五莹白的肤色被照得更加苍白。
其实辛五并未完全脱去少年的柔弱,可他平日不苟言笑,冷漠无情,经常会让童殊忽视了他不过才十八九岁的年纪。此时被辛五这样牢牢抱在怀中,稳稳停在地上,童殊蓦地觉得自己这样确实有些不要脸了。
一把年纪,老占人家小年轻的便宜。
蓦地又念及辛五几次三番推拒他,以及今晚床上辛五重重推他的那一把,不等辛五嫌弃他,他十分主动从辛五怀中跳下,再非常识相地退开两步,保持着一段距离笑着去看辛五。
正要说两句感谢的话,发觉辛五面色不知何时已倏然转冷,正沉沉地望着自己。
明明方才在空中一瞥,辛五的表情还是正常的。童殊想:我黏他他嫌弃我,我主动靠边,他怎么又是这副死人表情?
顺着往后看,他看到辛五背后聚拢而来了一层层黑影。这些是坊里的散鬼,它们发觉钱庄爆了,全都过来了。
童殊叹了口气,心道:辛五来的太快,他还来不及送这些人走。
这些留恋不去的鬼,都有未了之事,极难渡化,就算勉强渡化了,也会带着怨气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正道之士,见到鬼魅都是除之而后快的,有能耐的定要杀得一干二净,没什么本事的只要能除去一只两只,也算是功绩一笔。而其中,剑修更是强横独断,见到这些邪物非要斩草除根不可。
他费尽心机来此一遭,原想把这些可怜的散鬼送走,却还是被辛五领先了一步。
童殊略一沉思,像辛五这种冷血无情之人,骗他、求他、哄他都是徒然,而且还会自取其辱,不如以实相告。于是干脆道:“五哥,我要办件事,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要办。若你想今后我配合你,便不要拦我。”
辛五不予置词。
童殊继续道:“我得先送这些鬼走。”
辛五凝视着他,摇了摇头。
童殊待要解释,辛五朝西方指了一下:“有人。”
童殊明白了,辛五方才说的是“现在不行”,因为还有人没有处理完。
他侧耳倾听,以他的修为,神识有限,是感知不到这种距离的动静的,只能仰头征询地望向辛五。
辛五与他对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那些鬼被辛五剑气所摄,停在十丈外,沉默地不动了。
童殊出去之后,从中找到了那位白发老妪,她默默地对着童殊流着血泪,却不敢过来。
场面一时有些诡异。
突然,传来一阵“叮叮铛铛”之声。
应声瞧去,钱氏四兄弟身上正往下掉东西。定睛一看,从他们衣袖和裤腿里掉出许多都是花花绿绿的元宝银钞,眨眼之间,这些东西又化为沾满秽物的冥币和残碎肢体。
四兄弟面面相觑地对视一阵,脸色一阵青紫,突然呕吐不止,把心肝肺都要吐出来了。
看来,他们到这里吃了不少东西,拿了不少钱。
童殊等他们吐尽了,问道:“现在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钱氏四兄弟目光慢慢清明,沉默地低下头。
童殊又问:“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钱氏四兄弟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童殊指着街头第一家铺子道:“先去那家铺子把帖子还了,然后,”他指着高高的牌坊道,“从那里走出去。不能回头,不能带走这里任何东西,走出去之后闭上眼,走四十九步,再睁开眼,就会把这里的事情都忘记了。”
钱氏四兄弟木木地点头,认错似地望着他。
童殊白他们一眼,低声训道:“死人的钱,你们也贪。拿了花得出去吗?真是被铜臭糊了心,命都差点丢在这里,还不快走!”
钱氏四兄弟讪讪无言,呆立半晌,见童殊神色不善,也不敢再说什么,窘迫地垂着头先后走出去了。
钱氏四兄弟前脚出了魇镇,后脚夜空中便划出一串琴音。
琴声自西而来。
那是未成曲调的试弦音,短短的转轴拨弦三两声。然而,就是这简单不过的琴声,却叫童殊五雷轰顶,电击般浑身一颤,大惊失色。
这调弦声……他倏然回身,喉咙哽住了一般,不敢置信地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竖着耳朵在等第二声,可是良久,也没有动静。
辛五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道:“他们走了。”
童殊问:“为何是他们?”
“有两人。”
“你今夜有与他们交手?”
“相隔甚远剑气过了一招,一触即分,对方无意守这座魇坊。”
童殊心中仍是难安,问道:“可有见到弹琴之人?”
辛五道:“远远见到一眼,碧衣,幕篱,长琴。”
与白发老妪形容的一样,并且,也是碧衣!童殊又问:“可是与临雨镇同一人?”
辛五道:“不识面貌,论琴声,应是一人。”
童殊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心中只一遍遍地想:用琴的人这么多,穿碧衣的人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