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7

      是一只山猫,它的胆子大,目光在两人身来转了一圈,便紧紧盯住陆殊。
    山猫机敏凶狠,陆殊却浑似不觉,懒洋洋倒回仰卧的姿势,轻轻地哼起了调子。
    那调子悠悠长长,让人不自觉放松了神经,山猫跟着呜呜咽咽地低声应起来,陆殊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草地,山猫警惕地看了一眼辛五。
    陆殊又拍了拍草地,示意它无事,山猫便轻轻呲了两声,放低身子,挑着离剑最远的位置,臣服地卧到陆殊手边,一身的毛全收服帖了。
    陆殊伸手,那山猫便伸过脑袋,陆殊轻轻抚摸两下,舒服地叹道:“你这野东西倒有灵性,知道找上我,今天大爷高兴,做点好事。”说着指尖挽花,一抹清光穿进山猫前额。
    那山猫不知因何受了重伤,魂魄分裂,陆殊那一道清光是撕下自己一丝游魂作为魂线替山猫缝齐了裂魂。
    这事情他从前没少做,撕魂极痛,但以前痛习惯了也没当回事,不想这回一撕,头痛欲裂,当既咬紧了唇,不肯露出半点不适。
    山猫轻轻呜咽起来,大概山猫也极疼,崩得瑟瑟发抖,陆殊稍缓过来后,又伸手抚了抚它,小半晌,终于一人一猫都安静下来,山猫是非常孤僻桀骜的动物,此时却是四肢贴地温顺靠在了陆殊手边。
    显然山猫臣服的姿态取悦了陆殊,陆殊手搭它身上,一下一下顺着毛,眼半眯着,嘴角挂着笑意。
    他今日重生醒来,又是死里逃身,又是元神撕痛,加上方才撕了魂,他表面装得再安然无恙,实则身体已疼得要抵挡不了,困意又汹涌袭来。
    他默念起上邪心经,稍稍舒缓痛意,眼皮沉沉坠下。
    山猫依偎在他身旁,一山谷的小兽学着山猫的样子,匍匐在陆殊脚下,蜿蜒开来。
    在将睡之际,陆殊忽然想到什么,口齿不清道:“我叫童殊。”
    童是他的母姓,再活一世,他和姓陆的再没半点关系了。
    从此两不相欠,各不相干。
    那少年听了,极轻地蹙了一下眉。
    童殊困极,却疼得无法沉睡,意识沉沉浮浮,一时是从前一时是现在,一时是梦,一时是现实。
    也不知做的什么梦,似有一仙子揽他入怀,奇怪的是这仙子怀抱并非温香暖玉,而如冷泉一般沁凉入骨,凉意滑过周身将他一身痛妥帖地镇往了,童殊终于松了弦,沉沉入睡。
    接下来的,其实才是陆殊的梦境。
    有一个声音在他耳旁叫他:“殊儿,殊儿。”
    童殊费力拨开迷雾去看人,隐约是个女子,穿一身淡紫宫装,对他招手。
    那是他母亲最爱装的颜色,他想也不想便追过去。
    可无论怎么追,前方的重雾拨开复是重雾,无论他如何加快脚步,那女子的身影总是越去越远。
    他不肯那女子离去,嘶声喊叫,苦苦挽留,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而那女子渐行渐远,半步不肯停留。
    童殊看那女子已走到尽头,再有一步便要消失不见,心中一阵撕心裂肺,猛地咬破舌头,终于从喉咙中冲出一句带血的话:“娘亲,不要走!”
    那女子终是顿了顿,侧身,回了半边带妆的脸,不肯看他,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之后那梦便散了。
    童殊一个人在无边无际的空白里挣扎许久,才拼凑出那句话:“一座上邪经集阁,半部沉浮修真史。殊儿,莫忘。”
    第4章 尸帖
    转眼七日过去。
    童殊在山谷里与野兽相处愉快,乐不思蜀,他不提出谷之事,辛五也不提。
    如此又过去十几日,直到半月后,一具尸体掉入谷中。
    这便是此谷最晦气的地方了——此谷名曰往生谷,凡无药可治又有瘟疫之人,万念俱灰便会到此跳谷了结,凡间给了面上的说法——在此谷往生,下辈子投个好胎。
    “什么往生谷,全是一派胡言!”童殊不赞同地围着尸体转了两圈,山猫跟在他脚下,吡着牙赶走虎视眈眈的食腐动物。
    “分明是旁人袖手旁观,亲友不管,朋友不义,才让人寒了心。蝼蚁尚且偷生,谁活的好好要自寻死路?再者,这种断手断脚,做兽之食的死法,怎么就能积德了?若能积德,那世人又何必求个全尸再葬个风水宝地?自己都不愿做的事情,却强加个说法让别人去做,可笑!”童殊这番话愤慨而发,并没指望谁回应他。
    岂料到辛五接道:“父母之于子女,犹有计算之心,何况无亲无故之人。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你又何必生气。”【注1 】
    辛五副置身事外的冰冷语气,直接将童殊的五分怒意烧到九分,童殊眯住了眼道:“你这是在劝我不要生气?”
    “不是。”辛五残忍地指出,“只是告诉你事实如此,生气无益。”
    “利”与“益”以概之,并没有错,但在面对生死时不近不情的这种语气,实在叫人心中发寒。人活于世,不可能没有七情六欲,若都按道理说的那样做,也就没有纷争了。童殊气笑了道:“你可知道,第一个说你这句话的人,他的下场是被害伏诛。道理该讲,但你这种讲法,叫人不爱听,你也不怕被人怀恨剐了舌头?”
    他此话可谓非常狠毒了,原以为辛五听到定要驳斥一番,却见辛五静静听完后只是扭头远望,不与他争辩。
    童殊顿了顿,冷静下来,自嘲地想:人各有命,人各有理,道不同,又何必非要争个长短?
    一个转念间,他已经抛开争议,蹲下身开始探查,发现这尸体除了眼下青黑,身上并无染疫之症,这便奇了——不是必死疫症,又何必寻死?
    错目间,余光一闪,他猛地扣住那人手腕,那手腕上有个小小的伤口,不像金器硬物所伤,更像是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童殊手上一颤,再迅速摸向那人的两边太阳穴,果然两边各有一颗细小的突起,童殊目光一沉,眼中寒光乍现。
    就在此时,辛五递了一枚小物事过来。
    细白的,网状膜片。
    童殊眸光一暗——这是六翅魂蝉的蝉翼。
    他不由大怒,这虫子他当年全毁掉了,就算有漏网之鱼,这虫子寿命极短,又失了母虫,绝不可能活到现在。可如今这东西为何又重出江湖?
    某个更深层次的疑问紧接着冒出来——又为何带着这东西的尸体会出现这里,而自己偏偏也在这里。
    几乎同时,他意有所指地盯住了辛五。
    四目相对,童殊锋芒毕现,辛五从容无波,目光较量片刻,童殊率先收回。
    这个辛五,看着年纪小,心志却出奇坚定,这种大多天生性格冷僻,娘胎里带来的铁石心肠。童殊顶不喜欢这样的人,嗤了嗤鼻子,懒得磨硬钉子,扭转了目光,转身望向苍天,陷入沉思。